或许,他真的只是来探望谢灵玄的吧。“我有一件事悬在心里,不想瞒你,”温初弦沉吟了许久,“……望你听了以后,不要愠怒,亦不要怪我。”既决定以后跟他做长久夫妻,双方便该坦诚,不能像以前那样各怀心思。谢灵玄道,“你说罢。”她的眸光躲藏闪烁,犹犹豫豫,还是不敢说。隔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道,“玄哥哥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怀,他不是故意绑架我,也不是故意惹你受伤的。他是个再规矩不过的读书人,没那么大的坏心,我知道。如今他死了,希望你能给他留具全尸,赐他一口厚棺,入土为安。”她本来希求的是,让谢子诀入谢家祖坟。谢子诀对家族的依赖感很强,如果死后可以魂归故里,九泉之下他一定慰藉。但现下名义上的谢家长公子是谢灵玄,若谢子诀入了祖坟,便是占了他的地方。谢灵玄又不比圣人宽容大度,肯定要拒绝。于是她便退而求其次,求一口厚棺好好在别处安葬谢子诀。谢灵玄听罢,轻揉了下太阳穴,似有些为难。“按陛下的旨意,是要裴让等人将他的脑袋斫下来,以儆效尤的。不过娘子既如此说,我便到陛下-面前去求情,将他的身首缝回去,选一块墓陵好好安葬吧。”温初弦乍闻陛下竟下如此惨酷的旨意,暗暗心惊。玄哥哥固然有罪,却也没到万箭穿心、死后还要被枭首的地步。她一时莫知所措,精神陡颓,感觉这人间真是凉薄极了。谢灵玄将她圈在怀中,密密安慰。温初弦深沉地闭上眼睛,喉咙喑哑说,“多谢你。”谢字一出口,自己都觉得怪异。玄哥哥本就是谢家长子,死后-入谢家祖坟顺理应当,何时变得连留个全尸都是别人的怜悯恩赐了?谢灵玄寂然不答,只是不住吻她。她的全部心思、秘密皆被他摸清,而她对他却还知之甚少,完全是一张白纸。……快入夜的时候,谢灵玉来了,是独身来的,温芷沅并没跟着。问其缘由,谢灵玉说温芷沅正在备孕,不宜多走动,便由他一个人带着礼物前来探看。假兄弟二人坐在一起,带着假面具,说着一些不轻不痒的假话。温初弦注意到谢灵玉一直在瞄着自己,有些私话要跟谢灵玄说,便知趣地离开了。屋里就剩下谢灵玉和谢灵玄两人,谢灵玉开门见山道,“我兄长他脸被剑毁容、喉哑,又疯疯癫癫地绑架温初弦,是不是都是你授意人做的?”谢灵玄啜了口茶,漫不经心说,“你还要给我安多少罪名?”他一身虚弱的病人白衣,浑身还裹着纱布,“……受伤的,仿佛是我吧?”谢灵玉不理,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欺上瞒下,控制了陛下,又拿裴让那走狗当枪使,逼得我兄长走投无路,含冤被杀,更将我爹娘逼入寺庙,谢家也被你祸害得分崩离析。”谢灵玄无计可奈,清朗一笑,“叫你一说可完了,我真是十恶不赦。”谢灵玉怒道,“你休想含混过关。是非黑白,今日必定得说清楚。”谢灵玄撂下茶杯,幽邃冥黑的眼珠风平浪静。“弟弟认为我做了,实则我没做。你既说服不了我,我也没法改变你的偏见,那还有什么可谈的。难不成弟弟要抬来十八道酷刑,逼我认下这子虚乌有的罪名不成?”“你……!”谢灵玉拳头一硬,就想冲上前动手。谢灵玄亦不躲,他是个病人啊,哪里是身强力壮的谢灵玉的对手。谢灵玉的拳头在空中凝固了半晌,生生又落下来。他懊恼不已,深知这一拳打下去的可怕后果。谢灵玄冷眼睥睨他,像瞧一条被拴住脖子而无能为力的狗。谢灵玉胸口大起大伏,过了许久才镇定下来。他抢过茶壶,仰着脖子,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茶。“以你的武艺,其实根本不会被他轻易刺中的吧?”谢灵玄半阖着眼,懒得回答他。谢灵玉继续说,“你蓄意算计着被我兄长刺中,做出这一番可怜的模样,就是为了让温初弦看见是不是?她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你觉得这样对她公平吗?你到底用什么手段控制了她!”谢灵玄淡淡说,“什么蓄意不蓄意的,事情恰好赶到那里罢了。你那大哥哥挥刀要把她扎个洞穿,难道我能袖手旁观不成?”谢灵玉厌恶道,“你敢做不敢当,算什么东西。”谢灵玄缓缓垂了垂眼,流淌的眸光中,只有无尽的凉。“弟弟说这话,可真是无理取闹了。”“你那大哥哥,难道不是你亲自下令射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