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弦痴痴地将手伸在阳光下,明烈的光线映在她的指尖上,染了紫。她自言自语地说,“我这毒是无力回天了,也不知还有多少时日。”谢灵玄道,“你既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想来便无碍,不要老是这般心重地咒自己。”温初弦苦笑道,“你在安慰我。”“是安慰你,也是事实。”温初弦扭过头来,略有失望地说,“我以为你知道我中毒了,会走遍九州给我寻名医来瞧病的,没想到你和他们一样,都没把我这病放在心上。……是不是待我一走,你就要续弦再纳小了?”谢灵玄蹙眉,“别乱说。”他比任何人都更晓得她这病是怎么回事,又哪里需要什么名医来医治。不过做戏需做全套,或许他是该做个障眼法,装模作样地请些大夫来,好让她感受到他是关心和爱她的。“我明日就命人给你请大夫。御医既诊不出来,咱们就请五湖四海的民间圣手来,总有一人能将你医好。”温初弦梨花面淡白,“我还能等到那时候吗?”谢灵玄嗔怪地揉揉她的头,“你自然没到那样病入膏肓的时刻。”温初弦静默惆怅了一会儿,释然了。人终有一死,若能平平静静地度过自己最后的日子,开心做自己喜欢的事,就不枉了。“我怕死,却又不怕死。”她说出些颠颠倒倒的话来。谢灵玄不能告诉她真相,此刻却又寻不到什么正经可信的理由来安慰她。他不想让她整日这般疑神疑鬼,否则就算没病也得闷出病来。他斟酌了半晌措辞,密向她耳边,“你不用担心早死的,娘子若真寿数尽了,咱们就到静济寺的白衣菩萨面前祈愿,把我的寿分了给你。”温初弦显然被这简单幼稚的谎言感动到了,诧然瞧向他,“你说真的?”谢灵玄抿嘴笑了下。当然是假的。不过寿命若真可以分的话,他是真愿意分给她的。“嗯。”她有时候心思很沉,有时候又很天真,被这不着边际的话给安慰到了。“你能这么说逗我开心,我心里已经舒服很多了。”谢灵玄道,“还真是容易满足呢,这两句话你便开心了?原来叫你开心是这般容易的。”温初弦春心一动,对他投怀送抱,说不出的情意真切。两人对彼此的感觉水到渠成,可苦于谢灵玄还有伤在身,就是无法进一步亲近。曾几何时她那样抗拒他,如今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她也变得如此柔情似水了。气氛正自暖和,不知哪个没长眼的敲门。谢灵玄气有些不顺,命人进来一看,竟是二房的小丫鬟。可以认得出来,那小丫鬟是谢灵玉贴身的。分家之后,谢灵玉和温芷沅已从谢家老宅搬走,二房的下人自然也应随着一块走。小丫鬟胆怯地说,“大公子,二公子命奴婢前来问问,您的伤势如何,可还要紧?”谢灵玄打量着小丫鬟。温初弦亦看了眼他。谢灵玄道,“已无大碍,劳你家公子惦念。”小丫鬟大喜,解释道,“我家公子和夫人正在忙着搬家之事,才耽搁了探望您。二公子让奴婢禀告您一声,若是方便,他傍晚时分会来亲自探望您。”作者有话说:还有一卷内容借刀杀人长公主一走,这个家俨然四分五裂,失了主心骨儿。分家之时,各房从同居同爨的手足变成了争夺家产的对手,为了一间铺子、一块土地闹得不可开交,旧日的兄弟情分早就淡薄了。更何况谢灵玉对谢灵玄是假非真一事心知肚明,按理说该老死不相往来,却不知为何还殷勤递来口信。但对方既要来,谢灵玄自不会冷漠拒之。他对那丫鬟道,“回了你家公子,说水云居随时奉陪。”丫鬟得了令一路小跑走了,温初弦黠然问,“你还敢见谢灵玉,就不怕他把你的事抖出去?”谢灵玄轻叹说,“手足兄弟前来探病,却之不恭。他若真抖落出去便抖落出去呗,左右都是命,半点不由人。”温初弦一嗤,他哪里是什么随遇而安的可欺之人。谢灵玉的官就是他给找的,怕是他已有十足的把握将其拿捏在手心。如今谢灵玉人生正自圆满,需顾忌的东西很多,夫人,官位,未来的孩儿……这样一个身陷红尘的人,一定会前前后后考虑利弊,不敢由着性子胡来的。而且谢子诀已死,谢灵玄成了这世上唯一的谢灵玄,即便揭发他是假的,也再无对峙之人,完全没有意义。谢灵玉何苦为这种有害无利的事,自讨苦吃,和谢灵玄作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