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榻上看书的书桐(自从坠影死后她就被正式调派到我房里了)笑道:“到底是打六少还是打研墨?”
画纹跺了跺脚,嗔道:“现在是打研墨,一会儿就要打六少了。”
镂月也忍不住道:“你到底是让公主去给六少求情还是给研墨求情啊?”
画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道:“再不去研墨就该被打死了。”
我纳闷,这孩子什么时候和研墨好上的?叹一口气,抽出手帕给她,道:“擦擦脸,妆都花了。我从没见二哥发过火,准是研墨又窜掇着六哥淘气了,二哥教训他们一下,没那么严重的。”
屋里这么暖和,我真是懒得动。
画纹攥着手帕哭得更凶了,道:“我亲眼看见的,二少那板子打在研墨身上,一下就皮开肉绽了。”
我心里一惊,王子哥哥一向温文,怎么会对研墨下此重手?连忙跳下床,披上狐裘跑向书房。镂月在后面叫:“慢点跑,下着雪呢,当心滑了脚。”
刚到书房门口我就听到竹板与皮肉相击的噼啪声,连忙推门进去,果然看见陈忧跪在地上,陈平正挥舞着竹杖打他的屁股。一旁研墨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裤子都被血浸透了。陈零和屠先生在侧都是一脸不忍,但屠先生是不便相劝,陈零则因为是最年幼的而不能发言。
但见陈忧虽然还跪着不倒,但裤子上已是浸着血,满头冷汗,脸色惨白,我忙上前抱住王子哥哥的高举起的手臂,道:“别打了。”
王子哥哥放下手,仍是剑眉倒竖面若寒霜,将竹杖往地上一丢,重重地哼了一声。
陈零这才敢吩咐人把昏过去的研墨抬出去医治,自己亲自去扶陈忧。陈忧推开过来搀扶的陈零,怒视着陈平,大声道:“我就是不服气,我哪里做错了?”
陈平指着他怒道:“你还敢顶嘴!”
除了大哥会时常装模作样凶一下我们之外,我还从未见过其他的哥哥之间吵过架,更别说是如今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了,心里不由又是紧张又是害怕。我担心王子哥哥一生气再动手打洋葱头,便抱着他的手臂不敢放开,一边使眼色让陈零把陈忧拉出去,一边道:“王子哥哥,别生气了,去我那里吃些暖粥消消气吧。你累不累?我给你捶捶背。哎哟,手臂酸了吧?我给你捏捏。”
陈平见我一个劲地献殷勤,脸色稍缓,也不看陈忧,只对陈零道:“我房里有疗伤生肌的好药,让书桐帮你去找。”
陈零一边答应一边将还想挣扎的陈忧给拖了出去。
陈平长叹一声,道:“行了,人都出去了,你也不用担心我再动手了。”
我干笑道:“我哪里担心了?”
陈平道:“我的胳膊都快被你捏紫了。”
我连忙松手,赔笑道:“我是给你按摩。王子哥哥你坐,喝茶。”
屠先生忍俊不禁,笑道:“头回见咱们公主这么小心翼翼的。”
陈平也不由失笑,叹道:“吓到你了吧?”
我这才撒娇道:“吓到没吓着,就是心疼来着。王子哥哥,六哥做什么坏事了?”
陈平又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陈鱼从外边进来,道:“二哥,我怎么听人说老六把忠勇公的孙子给打残了?”一眼看见地上的血迹,不由一怔。
我得在脑子里转了个弯,才明白过来,忠勇公就是皇后的长兄,也就是太子妃的外公,他的孙子也就是太子妃的表弟太子的小舅子。
王子哥哥就是为了这事才打的洋葱头?
屠先生使了个眼色,陈鱼就明白了,道:“二哥已经教训过老六了?那这事儿是真的?”再瞥了一眼地上的血迹,神色间显是担心陈忧被教训得不轻,跟随他的药泉也没用吩咐,自动自觉地跑了出去,大概是替主子去看看陈忧的状况了。
陈平叹道:“谁知道老六这么沉不住气,把那畜牲的腿打断了不说,连子孙根给废了。”说完又觉得失言,瞥了我一眼。
我暗暗吃惊,我这些哥哥平素都是很斯文有礼的,也就是小鸟哥哥脾气暴了点,再有就是007听到有人说他长得像女人就会发飙,可是陈忧却是一向大大咧咧很好脾气的,他同太子的小舅子是结了什么怨以至于出手这么重?
陈鱼也没想到陈忧把人伤得那么重,一时也呆住了。
屠先生道:“听说华少杨本来是想补的骁骑营的缺,但位子被文家的儿子给顶了,因此还闲在家里。幸好如此,不然民打官可是重罪啊。”
陈鱼皱眉道:“老六怎么会和那个畜牲打起来的?”
陈平道:“也不知道老六是怎么和连城班的台柱温良混在一起的,两个人称兄道弟好得没话说,偏偏那个温良又是长得一副好模样,早就有不少人在打他的主意。华少杨本就是个好色之徒,几次求欢不成,竟然把温良的妹妹给拐进府中,逼迫温良进府。结果,温良的妹妹受辱自尽,温良也被污辱了。听说,抬出华府的时候,温良连话都不会说了。挺好的一个孩子,被折磨得疯了。”说着也不由得神色黯然。
陈鱼道:“原来是为了温良的事,也难怪老六了。自从上次赏菊的时候请连城班来唱过一回戏,老六就和温良交上了朋友。我与他们一起吃过几次酒,温良这人虽是沦落风尘,可为人品性高洁,学识也渊博。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唉,真是可惜了。”
陈平道:“老六要替温良报仇有那么多方法,他偏偏用了最笨的。我今天若不打他个半死,指不定明日他就得被华家的人打死。就是这样华家也未必就能放过他。唉,不过是暂且缓上一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