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望廷脸色一变,双手不自觉垂下,片刻之后,才抿嘴强笑道:“殿下说笑了,哪有什么身份高贵一说。”
“呵。”谢檀轻笑一声,望着他紧握成拳的右手没说话。
裴望廷真的很不擅长撒谎,他每次说假话时,嘴唇都会紧抿,右手握拳。
上辈子也不是没见过他撒谎的时候。那时正值七夕,她饮多了水酒,站在城墙上醒神。
上京的风,格外凉爽,不含一丝杂质,不像关外,风中含沙,打在脸上生疼。
她眯着眼睛看树梢下拿着茉莉花幽会的才子佳人们,心中突然就有了个念头,要是这时候裴望廷在就好了。
她可以大大方方的伸出手,不必惊慌害怕,也不必挣扎不安。
越想越觉得,此时裴望廷就该在她身边,他们俩合该是一对。一时头脑发热,便带着镇抚司的人去裴望廷府上逼婚。
当她剑锋对着裴望廷胸口的时候,对方是怎么说来着?
那时他就站在庭院中间,神色冷峻,言辞犀利:“公主身为皇家贵胄,本应以身作则,守节守礼。如今之举,实乃有违礼法。若此事传扬开,不仅公主颜面无存,亦会连累皇室声誉。”
一字一句,当着众仆的面呵斥。
他在义愤填膺的同时,可有曾想过被他拒绝过的人的难堪?
喝多了的谢檀只觉心中一阵绞痛,脚底发虚,执剑的手都在抖。酒意上头,她脑子里自是绕不明白对方这一大段的礼啊法啊,只锲而不舍问了他一句。
“那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明明双眼都痛得厉害,眼前一片模糊,可还是能看到裴望廷紧抿的嘴唇,右手攥紧。
“有。”
一颗心还等不及雀跃,嘴角的笑还没露出来,紧接着对方又一指她后面,语气厌恶,甚至都不愿看她。
“现在殿下可以让你的人松开王嬷嬷了吗?”
谢檀愣了一下,转身一看,原来是镇抚司的人见不得公主受委屈,直接把他乳母架上了。老人家干瘦单瘪,脚下悬空,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惊慌,就像一颗被拔去了根茎的枯树。
再看看裴望廷,对方眼里的厌烦,不耐呼之欲出。
她的心顿时一沉,剑柄从指尖滑落,掉在地上,‘咚’的一声,跌碎了她情动时期所有的期待。
其实她与裴望廷最开始也并非这样势如水火,两人也曾有过平静相处的时光,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对方开始躲着她,对她避而不见,外头的人私底下都笑她,堂堂一国公主,整日追在男子身后,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可谢檀始终都记得裴望廷那夜的一句‘何错之有’。
原来一开始他话便说错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