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也不在乎,不和她们攀交更好。其实那些命妇里头,半数她都有印象,但不知她们看见她,会不会联想起谁来。自己小时候有些胖,长到十二岁上也没多大变化,他哥哥老是没轻没重捏她的脸,惹得她总向母亲告状。后来流落在外,吃了许多苦,人长开了,也瘦了。如今照镜子,依稀只有三分幼时的影子,就算有谁心存疑虑,怕也不敢往那上头想吧。
两个人捧着杯子饮茶,外面是隆隆的雨声,湘王妃提起了金娘娘,感慨道:&ldo;祸福一瞬。早前我满以为她会当皇后,不想才多少时候,说败落就败落了
你那会儿在她跟前伺候,没少替她费心,和御前的人都相熟吧?
远兜远转,终於还是忍不住了,压着嗓子告诉她,&ldo;昨儿万岁爷和你在廊子上说话,背后可都传起来了。
如约讶然,&ldo;传起来了?传了什么?
湘王妃尷尬地掖了掖鼻子,&ldo;能有什么好话,无非就那样。
她听罢,倒也不着急,无奈地对湘王妃道:&ldo;我奉命陪太后解闷儿,中途皇上来问太后的安,碰上了说几句话而已。早前我在金娘娘处当值,见过皇上好多回,又不是生人。况且我这样的身份过门子,婚宴当日就授了誥命,皇上固然是瞧着我们大人的面子,但我也得尊礼数,谢个恩啊。
她说得很有条理,湘王妃道:&ldo;我也是这个意思,和她们爭辩来着。她们光是掩嘴囫圇儿笑,说金娘娘干过荒唐事儿,把你塞上过龙床。
这下子如约不知该怎么辩解了,这本不是秘密,当时永寿宫那么多人都知道,一传十十传百,想掩也掩不住。
&ldo;金娘娘荒唐,皇上不荒唐,否则我也不会出宫。
她淡淡笑了笑,心下却开始盘算,名声反正是不重要的,真要是传扬起来,对她实则有助益。遂又带着几分委屈,低头道,&ldo;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可风言风语传到我们大人耳朵里,终归是不好。前儿夜里御前太监送了皇上的便袍让我织补,回头还得送去呢。这一来二往的,愈发传得不像话了。王妃体恤,知道我的为难。我是当过差的人,上头交代下来,我不能不接着。
她这泫然欲泣的模样,谁看了能不心疼。湘王妃起先看热闹、探虚实的劲头,一下子就熄灭了,牵着她的手嘆道:&ldo;咱们女人活在这世上最苦,看着有身份有体面,其实哪样做得了自己的主。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该怎么就怎么,她们要嚼舌根,随她们去嚼就是了。谁人背后不笑人,谁人背后不被人笑。不过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日子且长着呢。
如约重新展了顏,反握住湘王妃的手道:&ldo;我也不要別人体谅我,只要王妃知道我的难处就够了。
湘王妃点头不迭,一面又替她打抱不平,&ldo;皇上也怪诞得很,到底你已经嫁了人,就算以前在宫里伺候过,如今是正经的誥命夫人,宫里没有能当差的人了?怎么还拿差事支使你?
如约说话总是透着温存,温存得颇有几分逆来顺受的意思,&ldo;想是没带针线上的人随扈吧。
&ldo;那內造处的人就该打。
湘王妃义愤填膺道。说完眼珠子转了转,凑在她耳边提醒,&ldo;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那位是真龙天子,你也要时时小心。
如约笑着点了点头,&ldo;王妃是实诚人,只有您真心实意为我着想。
后来便閒谈一些素日的琐碎,爱吃什么,爱玩什么,湘王世子多大年纪,现读什么书等。
就如涂嬤嬤说的,大雨来得快,消退得也快。大约下了有半个时辰吧,终於止住了。太阳从云层底下现了现身,可也只是一弹指,又不见了踪影。
热风吹起来,裹挟着潮湿的空气,把人团团围住。忙进忙出的几个太监瞧了天象,晃着脑袋说:&ldo;过会子指定还有雨,瞧着吧。
涂嬤嬤她们趁着雨暂停,赶紧把车里的东西搬进来,如约便辞过湘王妃,去认了分派给自己的屋子。
进门一看,除了狭小点,倒也没有別的不好。指派莲蓉她们把东西放置妥当,就让她们找地儿歇着去了,不用伺候。这些年她的心一向是孤独的,在宫里不容她一个人呆着,现在能选择了,寧愿清清静静无人打搅,图个自在。
合上门,把做好的便袍翻找出来,端正地摆在桌上。自己就这么定眼看着,脑子里冒出好些念头
要不是闻嬤嬤还在余崖岸手上捏着,这回送便袍,不又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可就是一次次地失之交臂,仿佛上天自有它的安排。也罢,既然暂且不能动手,就好好利用时间吧。以前不敢確认的事,现在可以慢慢规划,等她有足够的把握和底气时,也许真的可以做到十拿九稳,到时候再行事,便不会出错了。
静静心,坐在窗前看天色,昨晚在廊廡上说定了,今天要在入夜前把便袍送过去的,但黄昏伴着雨点来了,她也没有挪动。
等待暮色四合,等待浓夜的帷幕高张起来。只有时辰对了,才能让严谨的人,滋生出不该有的念想。
皇帝政务巨万,要是按照前两天的安排,这时候应当正接见內阁大臣,或是预备上太后跟前问安。她知道差不多了,就要挑他平时忙碌的时候,端看他在不在大帐里等着,就能看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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