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做了决定,就要坚定不移地朝着目標前行。那么现在最要紧一点,是先確定皇帝的心思。其实早前在宫里时,金娘娘一出出的昏招儿,还有喋喋不休的&ldo;万岁爷对你有意思
,也让她察觉到了皇帝待她的不同之处。她试探过,可惜他太谨慎,没有留下让她大步跨越的空间。
相较起探囊取物,也许求而不得更是余韵悠长,上位者天生喜欢挑战。
她捏起细细的绣花针,在头皮上篦了篦,静下心来,把手底下描好的花样子绣满了。
等到脱下花绷的时候,队伍正赶到韩河皇庄。这庄子是宫里產业,建得极大,真像个行宫一样。除了安置梓宫的芦殿照旧要搭建,太后和帝后嬪妃们的住处都有了着落,用不着再设牛皮大帐了。
停了灵,又是一番哭祭,这是每天必不可少的。如约混在人堆儿里,並不有意扎人眼,等到人散了,她便去太后跟前侍奉。
她的经歷,对於太后来说像个曲折的西洋景儿,光是自小的遭遇就够太后感慨唏嘘一阵子。
如约平静道:&ldo;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如今我长大了,不像小时候一般琢磨不透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际遇,想是我和父母缘分太浅,强求不得。
太后总有一颗同情弱小的心,见她遭了这么多罪,却没有半点抱怨,愈发顾惜她。牵着她的手道:&ldo;可怜见儿的,要是早早儿到我身边来,我还能疼着你。
楚嬤嬤笑道:&ldo;这会儿不就在老祖宗跟前?您快疼疼她吧!
这里正说笑,外面通传,说万岁爷来向太后问安了。
太后脸上的笑容很快褪了个干净,收回手坐正了身子,淡淡道:&ldo;叫他进来吧。
第46章
如约起身退让到一旁,余光看见皇帝到了太后座前,拱手长揖下去,&ldo;舟车劳顿,今儿又比昨天还热,儿子路上一直担心母后,唯恐母后受了暑气。
太后的这口气,慪的时间奇长,似乎已经习惯了不给皇帝好脸子,漠然道:&ldo;有人扇扇子,有冰鉴供着,哪里就热死了。我早和你说过,这一路三百里地,就不要时时拘那些虚礼了。我好好的,用不着见天来问安,我安着呢。倒是皇帝,有那么多的政务要处置,总往我这儿跑,多费工夫。还是好生颐养着身子吧,等到了敬陵,奉安入葬一大套的事儿,不知要忙到多早晚。这会儿不养着精神,后头没力气。
这番话说得没什么稜角,但字里行间的疏离,比冰鉴还凉上几分。
皇帝嘴角微沉,太后多年的冷漠,他也早已习惯了。今天过来只是例行问安,只要不叫人詬病,就已经尽了做儿子的心了。
当然,他也知道魏如约在这里,后妃命妇们如常见过礼,都散了,只有她还留在太后跟前。当初金氏发昏打发她出宫前,她就已经动了进咸福宫的脑筋,这事儿没能成,她遗憾,太后遗憾,皇帝自己何尝不遗憾。
如果计划成功,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光景了。他虽要碍於太后,对咸福宫的宫人诸多礼遇,但时常见到亦不是难事。好在这场送殯,又提供了无限的转机,太后还记得她,留她在身边陪伴,断了的纠葛又重被续上了
他克制再三,是不是应该等她走了再来给太后请安,但她们促膝长谈,不知谈到什么时候。他实在是不得不前往,见到她,也並非出於他的本意。
开解自己一番,终於心安理得。她呢,一直很安静,安静地站在一旁,像一柄玉雕的如意,空灵又深邃。
视线不由自主被牵引,但很快又收回来,皇帝心平气和对太后微笑,&ldo;儿子知道母后关心儿子,但这是儿子的一片心,哪能因劳顿就减免了。
太后不耐烦,&ldo;我让你减免,也不行?
皇帝神情依旧,半点没有退让,&ldo;请母后成全儿子的孝心。
太后泄了气,靠着引枕道:&ldo;算了,你爱来就来吧,我总不好把你拒之门外。
说着朝楚嬤嬤递个眼色,&ldo;往冰鉴里加块冰,请万岁爷坐会子吧。
如约见状,轻声对太后道:&ldo;老祖宗,那臣妇就先行告退了,明儿再来陪您解闷。
皇帝来了,外命妇在场多有不便。太后闻言点了点头,如约行礼如仪,又朝皇帝褔了福身,方从厅房里退了出来。
远处灯火幽幽,照不清她脚下的砖。她放缓了步子,想看一看自己的猜测,究竟有几分胜算。
支着耳朵细听,心悠悠地悬着,期盼能听见身后有追赶上来的脚步声,可惜並没有。不由有些悵然,看来是自己料错了,一个篡位者能走到今天,必然有过人的耐性,哪会如此急不可待。
微嘆了嘆,她说:&ldo;回去吧,有些累了。
莲蓉说是,搀着她往回走,可还没走几步,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唤了声,&ldo;余夫人,请留步。
她心头悄然滋长出花来,顿住步子回望,见皇帝站在廊廡上,身边的太监挑着灯笼,光线从灯笼的圈口蔓延出来,照得一身孝服银白刺眼。
她款款朝他俯了俯身,&ldo;臣妇在,恭聆圣训。
她如今以&ldo;臣妇
自居,这字眼听上去彆扭得很,时刻在提醒他不要有非分之想,不要生出任何狂放的主张。
皇帝压了压心头的波澜,知道这样叫住她十分失礼,自己那点不为人知的心思只有自己知道,连她都蒙在鼓里。况且眼下驻蹕更不像在宫里,四周围都是眼睛,他须得小心再小心,別嚇着她,更不能失了皇帝的体面和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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