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约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登上车,放下了垂帘。
车外的余崖岸悻悻摸了摸鼻子,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特意给她送冰来,她连句谢谢都没有,不像话。
他不甘心地抬手敲敲车围,&ldo;魏如约,你又和我耍脾气,是不是?
车內的人没出声,倒引得莲蓉和翠子上来,惶然说:&ldo;大人,夫人想是针线做了一路,累了。
余崖岸再要发作,恰好远处有部下招呼他:&ldo;余大人,万岁爷召见。
他没法子再耽搁了,转身急急赶往皇帝行辕。等他一走,苏味才领着人到了如约车前,隔帘问了一句:&ldo;余夫人在吗?
如约听见他的声气儿,忙打起了帘子,&ldo;师父来了,找我有什么示下?
说着就要下车。
苏味忙拦住了,&ldo;这么大的日头,快別下来。您替我忙差事,这不,我酬谢您来了。
边说边招呼人,把一个棉被包着的物件送进了车里。
朝这位小夫人脸上瞧瞧,她分明不明所以,苏味伸手把被子揭了,露出底下一台精工的青铜小冰鉴。
&ldo;里头已经装满冰块儿啦,这冰鉴精巧,能蓄寒气,搁在外头的冰一炷香时候化得不见踪影,它能存上两个时辰。宫里的娘娘们一人有一台,我记着夫人的好吶,特给您也谋了一台。您放在车里,做针线的时候能静下心。我算好了时辰,未正前后再给您捎两块冰,保您到晚上都清清凉凉的。
如约忙道谢,&ldo;您这么顾念我,我怎么好意思呢。
苏味摆摆手道:&ldo;您还和我客气,犯不上。
说罢又回头张望了眼,压声道,&ldo;我先前瞧见余指挥拍您的车围子,这是怎么了?闹彆扭了?
如约抿唇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只是摇头。
苏味竟觉百感交集,抱着拂尘道:&ldo;夫人离宫那天,听说在永寿宫里闹来着,金娘娘却在皇上跟前说,您和余指挥是两情相悦,我听着都替夫人不值。如今婚也成了,人也进了余家门儿,余指挥没对您顾惜点儿?怎么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砸您的车围子?
如约訕訕周全,&ldo;没有的事儿,我们大人脾气急了些,对我却是很好。
但苏味还是相信眼见为实,年轻的小媳妇要面子,受了委屈也不好意思说出来,粉饰着太平,以为能瞒住別人的眼。
轻轻嘆了口气,苏味又接过边上人递来的小食盒,放在了车门前,&ldo;梨汤吊出来的蜜汁子兑了兰雪茶,解暑得很,特送来给夫人降暑气。下半晌迎着日头走,且把门窗都关上吧,这么着凉气散不出去。
如约自是千恩万谢,方才送別了苏味。
转头看,又是冰鉴又是冰块,中暑倒是不至於的,但心里多少有些悬乎。不知苏味这一趟趟地跑,究竟是他自己的主张,还是奉了皇帝的旨意。要是背后有人支使,那可有些说头了。
那厢涂嬤嬤挎着中晌的饭食回来了,结果到车前一看,发现食盒没处搁,&ldo;咦
了声道:&ldo;都是哪儿来的呀,膳房打发人送来的?
莲蓉说不是,&ldo;大人送了个食盒过来,御前的红太监也来谢我们夫人,这不,都快放不下了。
涂嬤嬤不知道里头缘故,笑着说:&ldo;咱们大人倒是个知冷热的,自己公务这么忙,还掛念着少夫人。
边说边把占地方的东西都挪了挪,先把饭食铺排好。伺候她用完了,她们这些人自有她们的供给,又都上伙房那儿领午饭去了。
回来的时候,车舆里该归置的东西都归置好了,一样样端端地摆放着。如约说:&ldo;车里凉快,可就是地方太小,呆不下这么些人。你们轮着上来坐一程吧,也好有个盼头。
这么善性的少夫人,世间少有,但伺候主子得有眼力劲儿,莲蓉说不了,&ldo;我们在外边走着,裹得一身臭汗,回头別熏着夫人。我和翠子年轻,不碍的,涂嬤嬤年纪大了,让她跟着夫人坐车吧。
涂嬤嬤道:&ldo;先前要给夫人打扇子,我借着这个由头才蹭了一路。这会儿车里凉快了,用不上我了,我可不能再乘车了。哪家的僕妇也不像我这样没规没矩,叫人说起来不像话。我随你们扶车,原本跟出门,就不是来享福的。
如约挽留不成,最后一个都没上车。也罢,这车里空间確实不大,放着冰鉴和食盒,又要摆小桌做绣活儿,多个人施展不开手脚。
抬起眼看看对面这些东西,反正送来了,受用就是了。她把兰雪茶泼了,御前的东西可不敢入口。又把食盒打开,冰块上放置了小铜吊,就这么湃着茶,让它们痛痛快快地散发凉气。
以前讲骨气,什么事都有个宗旨,譬如別人不打我的主意,我断乎不去招惹人家;又譬如做人的底线,涇渭分明,不僭越,不胡乱兜搭
这是她父母从小教授她的规矩。
规矩当然没错,做人就应该清清白白地,但到了如今的处境,再这么不知变通,就不合时宜了。
一个在泥沼里打滚的人,没有资格顾全这么多。
她手里捏着皇帝的袍服,眼睛盯着冰鉴,忽然想明白一个道理,凭自己的能力,要杀皇帝或是杀余崖岸,恐怕都难如登天。但如果能让他们两败俱伤呢?她不敢確信自己有这样的魅力,可无论如何,可以试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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