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听者不为所动,冷淡异常,“我有多少次希望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世界吗?”
“可是我病了,我真的会死的。”
杜银凤张牙舞爪的激愤像忽然被戳了个洞的气球,硬邦邦的口气不甚明显地软了些许。
但她依旧以此为筹码,试图加重杨梦一的道德枷锁,使她改变主意。
“如果死亡就是最终的惩罚,那已经是上天对你的优待了。”杨梦一的话跟北方的冬风一样凛冽,不留情面。
话筒里的人渐渐发出仿佛是破旧风箱的嗬嗬声,杨梦一忽地感到无比厌烦。
“如果没有别的事,先挂了。”
杨梦一为这通电话画上了句点。
挂了电话,她似乎也并没有感到轻松,眉间仍缀着倦色。
握着电话的手卸了力一样垂下,却像是要将她带得跌一跤。
她站不太稳,罗颂才终于拣着空隙上前,将人揽在怀中,让她得以倚靠。
杨梦一仿佛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罗颂。
刚才短短几分钟内,这个刮着冷风有人有树有车水马龙的真实世界,好像用一层看不见的抗拒,将她驱逐在外。
她觉得自己被一起在了空旷无边、寂寥无人,没有声音与生命的荒原中。
但罗颂一开口,便将幻境破了个大口。
杨梦一靠在罗颂身上,脸埋在对方衣襟里,久久不动。
罗颂也没出声,只一下一下捋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偶尔拍一拍。
路边有人来来去去,望着两个举动异常的年轻女孩,跟同行的人交换眼神、窃窃私语。
不知过了多久,杨梦一才哑声开口:“飞机……飞机……”
她始终没抬头,声音从厚厚的布料中挤出,显得有些闷。
“改签吧,或者退票重买。”罗颂双手环住她薄薄的脊背,“我们今天不回去了。”
从登机到落地拿行李回到家,少说也要五六个小时,可杨梦一的脸色苍白似腻子,好像下一秒就要昏倒,罗颂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她奔波了。
杨梦一抓着罗颂的前襟,无力地“嗯”了一声。
罗颂单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周围的酒店,找了家距离不远评价不错的,订了间房。
做完这一切,她低头在怀中人的发顶轻轻落下一吻,“走吧,我们去酒店,外面太冷了。”
这间经济型酒店和前面几天住的那家没法比,但屋里融融的暖气还是叫人轻易原谅了这点。
杨梦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酒店又办好入住并且进了房的,直到暖气稍稍舒缓了她紧绷的神经,她才回过神来。
而罗颂正蹲在地上,给怔忪出神的女孩褪下鞋袜。
“罗颂。”杨梦一忽然开口。
罗颂抬头,脸上的担忧早就扫吧扫吧藏在角落了,此时一脸的温和,“嗯?”
杨梦一的目光仍有些恍惚,直直地在对方面上打转,最后抿抿嘴,“我想休息。
“嗯。”罗颂也不心急,“换个睡衣?”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打算去拿行李箱。
但还没踏两步,手就被杨梦一轻轻拽住了。
“不换了,我好累啊。”杨梦一垂眼,自顾自地脱衣服,等身上只剩打底衣裤时,就往被子里钻。
罗颂跟着她动作,一同躺在了厚被褥里,也和往常一样,将人搂在怀里。
杨梦一闭着眼,床头天花板上的两盏小夜灯打在她的脸上,光线不强烈,却让她忍不住皱眉。
光影之下,她脸上的疲乏与脆弱展露无遗。
“罗颂。”她低低唤着,却仍阖着眼,“抱紧一点。”
罗颂没说话,只将人往怀里紧了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