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跟罗颂在一起前,杨梦一的字典里甚至没有“上火”这个词,以至于第一次见罗颂哑着嗓子猛灌凉茶的时候,她还吓了一跳。
出于好奇,她凑过去微微抿了点那深棕色的下火茶,可下一秒就将脸皱成了苦瓜。
要咽下这东西太遭罪了,杨梦一实在没法顾一己私欲,让罗颂三天两头喝苦水。
许久不吃,她平日里倒也没多想,可今儿乍一吃,却也畅快得很。
芯姐没吃多少就停了筷子,她今天没怎么动,总觉得午饭还在胃里没消化,并不饿。
饭后,两人只闲聊两句,又逗着福记在屋里跑了跑,便各自洗澡回房去了。
反正杨梦一还要在这呆几日,叙旧也不急在这一天。
二楼依旧没暖气,芯姐给客房的床铺了张电热毯,叮嘱杨梦一千万不能将水洒上去。
杨梦一虽然没用过,却也晓得基础的安全知识,乖巧点头。
洗澡前,她先将电热毯开到最低档,等出来后,趁刚冲完热水澡的身子还热乎,赶忙钻进被窝里。
被暖意包裹着的舒适几乎让她喟叹出声,意慵心懒地瘫在床上,从不怎么锻炼的身体也悄然释放着积攒了一天的疲累。
她今天在公共交通工具上呆了半天,又在寒风中踅了将近两个小时,白天的时候聊着笑着倒也不怎么觉得累,这会儿后知后觉地感知到浑身的不适。
她微微一动,只觉得每根骨头每块肌肉都在叫嚣着疲累,尤其是腰背处,更是僵硬酸麻。
杨梦一忽然就念起罗颂那比业余专业,又比专业业余的按摩技能了。
可一想到罗颂啊,她的心头又无端泛起些酸水,有些难过,又有些委屈。
她全然松了劲,只由着这具身体在重力的作用下沉入床垫中。
佑安的夜晚静得如同异世界,夏天尚有虫鸣,可冬日便是是真正的落针可闻了,就好像这片土地的生灵随着太阳的落山同时陷入沉睡。
极致的阒寂会放大素日里难以察觉的声响,杨梦一闭着眼,却仿佛能听见血液在血管内的湍流奔涌,一晃神,又觉得似是思念沸腾的声音。
如同惊涛拍岸,搅得她一颗心乱麻麻的,怎么压也静不下来。
她猛一睁眼,长长呼了口气,最后自暴自弃一般从被子里探出手去,将床头边上的手机摸了进来。
罗颂今天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她没回,她便没有再发了。
杨梦一看着屏幕上蹦蹦跳跳的狗狗表情包,抿了抿唇,敲下几个字,又很快删掉,最后干脆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几乎是拨出去的瞬间,电话就被接了起来,速度快得让杨梦一一时有些语塞,忘了自己应该出声。
罗颂也没有说话,约莫三四秒后,才试探着:“学姐?”
“呃……呃嗯,”杨梦一才发现自己屏着气,“罗颂。”
听到她的声音,罗颂似是笑了,“终于理我了啊?”
杨梦一无意识地揪着棉被揉捏,心虚道:“没有啊,就是……就是跟芯姐聊天聊high了而已。”
话一出口她就想捂脸,支支吾吾的一听就底气不足。
罗颂轻笑,倒也没有戳穿她,“那你今天做什么了?”
这话听起来像台阶,也打断了杨梦一绞尽脑汁的找补。
她松了口气,又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像不负责任的坏人。
但若只是纯然的坏人或许还简单些,可她其实又很想念罗颂,这会儿一颗心被扯来扯去,胸口堵得闷闷的。
“嗯?”见她半天不说话,罗颂又唤了她一声,“学姐?”
“哎。”杨梦一回过神来,像好学生答试卷一样,乖乖将今天发生的事挨个说了出来。
大约是被窝里太过暖和,电话那头有自己的爱人,杨梦一说着说着,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倒也忘了不自在,语气渐渐活泼起来,吐槽完飞机餐难吃,又说起芯姐做饭好厉害,还不忘分享福记蔫坏,欺生带她绕路的事。
她掰着指头一个个说下来,偶尔嘶一声细细往回翻着记忆,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罗颂是这个世界上最捧杨梦一场的听众,适宜的接话与感叹,都哄着她越说越多。
她们以前常常这样,没同居时讲电话聊到发烫,住在一起后,下班后一回到家,杨梦一就会兴致勃勃地分享自己这一天。
大多是些零星小事,比如公司楼下新装的咖啡机做的东西不好喝,还有实习生今天带的发绳好可爱。
无论杨梦一说些什么,罗颂总也能听得津津有味,似乎以这样的方式,在幻想中陪伴了杨梦一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