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高越也有几年未回杭州,乍见旧日常来的地方不经生出几分惆怅,清秋因前几日已来过只以平常心转了转。
清秋和付高越并肩同行,西湖边花灯莹煌,湖光声色,迎面跑来一双小孩。
付高越护着清秋,只一不小心便可能落到湖里,清秋急急退让,目光落在两垂髫小儿身上,小姑娘追着小郎君,见有人在,小郎君绕着清秋转,小姑娘紧跟着。
“哥哥,抢我的桂花糕。”小姑娘一气之下跌坐在地上,径直哭嚷起来。
小郎君扒在付高越身后,紧紧揪着付高越的袍子,手里还攥着半截桂花糕,他嘟囔道:“才不是,你自己的吃完了还要吃我的,好没理。”
闻言,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没理,只一个劲地哭。
清秋被吵得头疼,伸手要去扶她起来,柔声哄道:“不哭了,快起来,我使你些钱自个去买些,莫要缠着哥哥不放了,街上人多你二人走失了叫父母担心。”
身着枣红罗裙的小姑娘,拍开她的手,仍哭得胸脯颤抖,她呵道:“要你管,我的邻家哥哥,与你何干,我阿爹说了,我和他有婚约了,从今以后他的就是我的,吃了他的桂花糕又如何,你们插手作甚。”
清秋微怔,眸光倏然黯淡,小姑娘语气甚笃,像是捍卫领地的小狮子。
“你这小姑娘蛮横无理,家中人是如何教养的。”付高越长眉一横,心生恼意。
话音甫落,一直躲在付高越身后的小郎君慌忙走出来,将手上半块递给她,“别哭了应娘,待我回家阿娘又该骂我了。”
小姑娘见她说话,才缓缓起身,擦干泪,挤出生涩地笑,得意又张扬。
“哥儿,姐儿,你们一不留神就不见了,叫我好找,”着褐衣的一位老妈妈从人堆里挤出来,瞧见清秋和付高越,忙赔笑道:“对不住了,冲撞了二位贵人。”
语罢,老妈妈领着二人离开,清秋回身注视那小姑娘,人潮涌动之中,小郎君半推半就地牵住了小姑娘的手。
月光与澄明灯光交杂,映出一幅市井繁闹图。
“清秋,你看什么?”付高越随她看去,什么也瞧不见,除了来往的各色行人,无甚有趣。
清秋抿唇笑笑,垂眸道:“没什么,方才的小姑娘很有趣,想来家中定然疼爱有加。”
“如此说来倒有几分像你幼时那般顽”付高越转过身,略微颔首。
断桥前人头攒动,三两行人散开,瞧见几步之遥的颀长身影,付高越陡然一颤,师无涯竟也在西湖边。
师无涯站在断桥桥头,离他们不远,付高越看不清他是何神情,但从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气,想来是兴致不高。
“二哥哥你话怎么说一半?”清秋倏然转身,狐疑问道。
过路人晃眼而过,隔着朦胧月色,清秋一抬眼便瞧见师无涯立在桥边,今夜月光明亮,映照出西湖的败荷残柳,美得凋零萧索。
师无涯朝他二人走来,付高越下意识地护在清秋身前,虽知师无涯并不会对清秋做些什么,但他并不想让师无涯接触清秋。
在渭州军营的那段时日,他钦佩师无涯的刻苦专研,也曾在夜里见他练功习武,渭州本就荒凉颓败,师无涯却每日素餐简食,两年如一日。
付高越是在渭州的第二年才遇上师无涯,付高越自家中去信后,广威将军知其来历,便不再让他只做小兵,一路有意无意的照拂。
他是在广威将军的营帐里见到的师无涯,那时的师无涯已被广威将军重用,从那之后付高越才知师无涯离开汴京后的动向。
但又因退婚一事,二人并未有过多的交流,只在军务上打交道。
付高越不得不承认,师无涯在行军作战方面出类拔萃,纵使如此,他仍每日钻研兵书,如同孜孜不倦地书虫。
军营里他所见到的师无涯,与从前的师无涯判若两人,模样性情未变,但却并不是一个人。
“师将军巧遇。”清秋侧步上前,眼眸带笑。
付高越见清秋并无异样,心下松快,转念一想,清秋已然要定亲,定然是放下了师无涯,否则依她的性子怎么会嫁给别人。
“私下相遇,便不和你客套了。”付高越扬眉笑道,清秋既对师无涯无意,那他自不必处处防着他,只当他是兄弟。
若非有退婚这桩事,他与师无涯在渭州的过命之交,定将他奉为座上宾。可世事无常,什么过命之交,都不及小妹重要。
师无涯眸光深沉,如同无星无月的暗夜,他凝神盯着清秋。
清秋抬眸与他对视,淡然道:“既遇上了,二哥哥和师将军好好叙旧吧,我去飞云楼坐坐,待会回宅子的时候,给二哥哥捎一碗鱼羹如何?。”
“宋嫂的鱼羹?”师无涯眸光忽闪,抬眼看向清秋。
闻言,付高越愣了片刻,疑道:“你和师无涯幼时最爱吃的鱼羹。”
清秋柳眉轻蹙,瞥了眼付高越,付高越倏忽噤声,转过身揽着清秋的肩,悄声道:“你若不想见到他,二哥哥帮你打发了。”
“打发他作甚,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未免能打发一辈子?除非罢了。”清秋顿了顿,道:“我问心无愧,二哥哥帮我掩饰倒显得我心虚。”
师无涯看他二人低语密谋,正欲开口,却见清秋回身,盈盈一笑:“这回多谢二哥哥和师将军,那我做东请你二人吃鱼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