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心思被人点穿,刘氏正欲再辩,韦南絮却淡然出声。
“小侄女,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就不怕有来无回?”韦南絮缓缓起身,眼中腾起凌冽的杀意,她慢步行至清秋身边。
师无涯警觉不对,上前一步,横臂拦下韦南絮,韦南絮挑眉挪开他的手,嫌恶道:“是奴就离你家姑娘远些。”
清秋使眼色让他退下,师无涯拧眉,咬牙别过头,退回原地。
韦南絮倾身贴近她,清秋岿然不动,鼻尖漫上一股摄人的浓香,韦南絮附耳,悄声道,“付清秋,你凭什么觉得你父亲会为你撑腰?”
“当年,你父亲想娶是我,不是你母亲,这么多年,不知你父亲可好,想不想要再纳妾娶妻?纵使拿着我的错,你就觉得你有理了吗?”
清秋瞳眸缩紧,指尖倏然陷进掌心,指尖抵紧血肉,留一下几道月牙痕。
比起方才所争执的事,韦南絮所说的更令她心惊胆颤。
她的父亲,并没有那么爱她的母亲。
清秋生涩一笑,轻声道:“姨母,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我的哑奴寻到我,此事就此作罢。”
韦老太太慢条斯理地摆弄香夹,刘氏见韦南絮与清秋密语,倏忽间气散了,只静静地盯着二人。
“小侄女,如此甚好。”韦南絮握起清秋的手,温和笑道:“既着急走,我也不多留,日后还是多回来瞧瞧外祖母,别伤了和气。”
清秋手心浸出冷汗,而韦南絮的手心温热,细腻柔滑,清秋心生恶心,冷着脸抽开手。
师无涯视线落在二人身上,他看着清秋的脸色一变再变,到如今的惶惶后怕,他不知她在怕什么。
“姨母说笑了。”清秋淡声道。
韦南絮轻抚双手,眸光一沉,满不在意地道:“不送。”
将近子时,清秋同师无涯出了韦宅。
子夜深静,明月高悬,街上吹着凉风,卷起枯枝败叶,静得能听清不远处的河水。
“她说了什么?”师无涯站在她身侧,待到只剩他二人时才缓缓开口。
清秋被风吹得身心一颤,分明她是有理的,可韦南絮的一席话,把她的底气打的七零八落,纵使有理又如何。
父亲与姨母是旧情人,母亲与外祖母终是不和睦。
这桩事就算父亲知晓,他又会为了母亲来杭州替母亲或是替她做主吗。清秋自顾自地想着,全然忘记师无涯还在一旁。
“清秋。”
话音甫落,清秋卷睫轻扑,抬眸看向师无涯,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你唤我什么?”
清秋凝眉,疑道:“我的闺名也是你叫的?师将军,你险些害我计划落空,再置我于虎狼险境,你担待得起?”
师无涯哪知她心有成算,只是怕她无力招架,这才踹门冲进去,他的一片好心反倒成了他的不是。
“你这话说得也太过凉薄,我受人之托来救你,哪里知道付二姑娘机敏也有对策,是我多此一举了。”师无涯气急,兀自埋怨。
不知他那句话戳中清秋,引得清秋蓦然失笑。
“你笑什么?”师无涯眉头蹙紧。
“你好笑,”清秋止住笑,正色道:“受人之托?谁的托?既是为了救我,那小女子谢过师将军,待我回了汴京,定备厚礼酬谢,如此就算两清,师将军觉得如何?”
师无涯长眉一挑,哼声道:“不如何。”
清秋轻抿下唇,心道师无涯事多,未必还因这桩事赖上了她。
良久,师无涯瞥向她,道:“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清秋略微颔首,心觉师无涯说得不错,夜深人静,恐再出现些什么人,省得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况他又是个大将军,劲武有力,便宜买卖值当。
见清秋答应,师无涯便走在她身边,只是这一路无话,清秋亦无任何攀谈之意。
月光皎暇,秋夜静谧,夜里的柿子树张牙舞爪,眼瞧着就快到盛民巷,还未说过一句话,仿佛身边站着的不是个人,是个木偶。
师无涯浑身刺挠,总觉有刺在扎,恰逢凉风吹来,他拦在清秋身前,眸光踌躇不安,清秋低垂着头,看着他的影子出现在身前。
风清月明,清秋柳眉轻蹙,眸光清凌凌地凝视他的影子,良久,方才抬头看他要作甚。
“作甚?师将军,有话非要在我前头说?莫不是觉得高我一等就可以看轻我?”清秋不冷不淡地问道,面上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