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得难受,出去走走。”
宁绥艰难地睁开一只眼望向窗外,外面天色还是一片浓重的深黑,约莫不到凌晨五点。他打了个哈欠,嘴里嘟嘟囔囔:
“也太早了……”
夷微双颊赧红:“外面冷一点,也能……泄泄火。”
“泄、火?”被困意锈住的大脑运转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就中含义,宁绥讶然地盯着他,“不会一整晚都没睡着吧?”
“没关系,顶得住。”夷微抬手遮住宁绥不自觉下瞟的视线,转换话题道:
“昨天火场里杀老婆孩子的那个男人死了。”
宁绥不自然地清清嗓子:“伤得那么重,活不下来也正常。你去看过他了?”
“嗯,回来的路上顺便去便利店买了些早餐回来。”
睡意顿时消减了大半,宁绥伸了个懒腰,道:“啧……造孽啊,他也是活该。”
“或许吧。”夷微伸手盖住他的眼睛,“时间还早,我本来没打算吵醒你的。再睡一会儿,天亮了我们就回山。”
“这么急吗?真的不能再玩一天?”
夷微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回山才能看到。”
回笼觉一直睡到将近中午,宁绥昏昏沉沉地洗漱,不情不愿地跟着夷微踏上了回山的路。今天的麻姑山似乎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刚踏进山门,宁绥便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凛冽寒意,将整座山与外界分隔开来,形成了一座无形的结界。
“哎哟!这是……蛇?”
一条黄白花色的小蛇慌不择路地蹿到他脚下,差点绊了他一个跟头。宁绥向着小蛇现身的方向看去,在草木掩映下,竟有大批大批的蛇从地洞中钻出,结伴向山外逃窜。
“现在不是冬天吗?怎么会有这么多蛇?”
他一抬眼,瞥见夷微唇边挂着不明意味的笑意,心里顿觉发毛。刚打算把手从夷微掌心抽离,却被攥得更紧,带着些不容反抗的强横:
“天气很冷,还是离我近一些。”
不仅是山林中,连沐霞观都是冷冷清清的。宁绥心下暗自打鼓,又不敢挣脱出夷微的控制,任由他领自己爬上正殿的顶层天台,这里能够将后山一览无余。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宁绥着实大为惊骇。
是无数把玲珑剔透的长剑,它们集聚盘旋,铸成一座通天的剑阵。剑阵之中困着一条冰蓝色的巨龙,通体被剑锋一寸寸贯穿,血液顺着碎裂的鳞片流下,那龙却仍在强捺苦痛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啸。
“那、那是……”
而他的师父和师兄,以及沐霞观的众多弟子将剑阵团团围住,俱是严阵以待。
夷微从身后轻轻拥住他,在他耳边低语:
“四千年前,我在蠡罗山布下白虹剑阵,斩杀每一个试图闯入或是逃离蠡罗山的生灵。我也不知道,在失去意识的那些年里,白虹剑究竟伤了多少人的性命。”
不知是因为剑阵散溢的流光太过耀目,还是眼前之景激起了那些深藏的记忆,宁绥的脑海涌入了大量记忆碎片——古神冲撞巉岩,群龙殁于坟茔,冰矢刺穿胸膛……它们杂糅在神识之中,令他头痛欲裂。宁绥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呼吸也渐渐沉重。
“不必紧张,我没有要回白虹剑的意思,只是借用。”夷微好像会错了意,将他拥得更紧,“看到剑阵当中那条龙了吗?熟悉吗?就是他杀害了你的父母、你的前世与今生,几乎拆散了我们。”
“夷微,我不想看,你放开我……”
但夷微忽视了他的请求,兀自漫漫道:“我用毁去神格作为代价,引来昆仑军介入,又煞费苦心地请托曾经的部将陆吾,把他从昆仑山带出来,就是为了在你面前完成这场复仇,以你的名义。亲眼看着有血海深仇之人惨死,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这种快感。”
“当然,除了溯光,只要一时兴起,我可以碾死这里的所有人……除了你,我下不去手。”夷微捏着他的下巴,逼他直视前方,“看看下面吧,你的父兄、后辈和友人,他们的命不仅攥在我的手里,也攥在你的手里。你对每一个人都温良和善,换来的却是他们的欺辱、算计,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只要你点一点头,不只是他们,就算是众神的头颅,我都会想方设法地捧到你面前。”
下方众人怒斥溯光的样子落入他眼里,在他看来似乎极其好笑:“哈哈哈哈,你快看,他们没发现大祸临头,还在得瑟呢。”
“为、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想这么做而已。每一个与‘重明’接触过的人都警告过你,我天性嗜杀、暴戾恣睢,母亲用我做她司天之厉的兵戈时就清楚这一点,可她选择了放任自流。现在,这把兵戈落到了你的手上,你可以随心所欲地驱策我。我对天地人的争斗毫无兴趣,你是我在世间淹留的唯一理由。”
“夷微,别闹了,我真的有点怕。”
“害怕我?不可以。”夷微用脸颊磨蹭着他的颈窝,故意似的把滚烫的气息喷在他耳后敏感的皮肤上,“你从把我带回家的那一天就知道我心怀不轨,却从来没拒绝过我任何逾越的举动,听之任之的是你,迎合诱引的是你,你真的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勾引我的那些把戏吗?是你把我惯成了今天的样子,其实你很期待被我掌控,不对吗?”
他把手探进宁绥的外衣按揉摩挲,奖励一般地亲吻宁绥的颈侧和肩膀:“很好,你已经……,我很喜欢你这副样子。”
“求求你,不要在这里……”
两个人的身影就暴露在楼上,下面的人随时可能看过来,宁绥为了掩饰只能努力把身体藏进夷微怀里,他压低声音哀求,却被夷微径直打断,所有的挣扎好像都是白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