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胸口那么大一个洞,我都能看见里面断掉的肋骨。你说,你长这么大,我跟老头哪个动过你一根手指头?都是捧在手上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下子受这么重的伤,你让哥怎么冷静?”邓若淳狠狠剜了夷微一眼,又把夷微往旁边挤了挤。
夷微自知理亏,无地自容地低下了头。
“没事,小绥,肯定是祖师爷保着你呢。有祖师爷在,咱们北帝派的孩子谁都不用怕。”
“不是祖师爷,是九凤。”宁绥摇摇头,“是她的神识,不仅保住了差点魂飞魄散的归诩,也几次三番救下了我。”
此话一出,祈哭丧哭得更撕心裂肺了:“吾主啊——”
“你再哭一声,我就把她的神识抽出来放生,让你永远找不到。”宁绥把食指竖在嘴唇前,威胁也似地说。
夷微小心翼翼地问:“你都想起来了?”
“没有,只记起来归诩死前的那一点。至于他的本名,是哪里人,都经历过什么,我全都不知道。”宁绥叹了口气,“九凤说,她并非自愿堕魔,是被溯光炼化至此的。而溯光也是受人指使,把九凤当作表明忠心的投名状,打压不愿屈居众神之下的人族。”
“竖子!无耻!我要去找他拼命!”
暴跳如雷的祈很快被制服,瞽把着他的两个脚踝,被狠踹了几脚;邓若淳揽着他的腋下,也挨了几个巴掌。两人像抬沙袋一样,不由分说地把他抬了出去。乔嘉禾长舒了一口气,问:
“师父,你饿不饿?我去外面给你买点吃的?”
宁绥本来打算说“不饿”,但咕噜咕噜叫个不停的肚子暴露了真实情况。乔嘉禾哑然失笑:“好,那你等我。”
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夷微朝她点了点头:“我在这里,放心吧。”
等其他人都走了,屋外再没有半点声响,宁绥才掀开被子,查看自己的伤口。
左胸处有很明显的一处凹陷,虽然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他还是能看见透出来的血迹。他伸出指头戳了戳凹下去的地方,原本该是肋骨的地方只剩了一层皮肉,还能摸到缝合线,疼得他龇牙咧嘴。
“啧,不要乱动。”夷微按住他那不安分的手,又起身去帮他倒了杯水,扶他坐起来。
宁绥双手捧着水杯,几口就喝了个精光。他眉眼和嘴角都垂了下来:“还是很疼,怎么办?”
“疼就不要碰它。”夷微把他的手塞进被子里,也知道他是在装可怜撒娇,语气柔和了许多,“你想要我做什么?”
宁绥狡黠地笑笑:“把灯关了吧,陪我躺一会儿。”
他又向旁边挪挪,拍了两下枕头:“你的伤也没好,需要静养。”
像是在面对一个易碎的瓷器花瓶,夷微的手显得有些无所适从,自觉放在哪里都不合适,生怕又一次伤到宁绥脆弱的身躯。终于找好了安放的位置,他还不忘问一句:
“我的手放在这里可以吗?会疼吗?”
“哎呀,我逗你玩呢,你怎么当真了。”宁绥主动拉着他的手搂住自己的腰。他隔着衣服布料摸索着夷微的腰腹,除了以往的旧伤,又多了几道新鲜的疤痕。
“那你呢?还疼不疼?”
“只要你好好的,我怎样都无所谓。”
“我昏了多久?”
“在我醒来之前昏了七天,我醒之后昏了三天,现在是第十一天的傍晚。”
“怪不得呢。”宁绥用指节敲着额头,似在思索,“我很想你。”
先是都误会彼此已经殒命,后来又差一点就同归于尽的两个人,现在却能依偎在一起互诉衷肠。区区十天而已,却好像隔了一生那么长。
这句话轻飘飘的,他却说得相当认真。夷微闻言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我也是。”
宁绥看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你的战甲呢?”
“被烧成灰了。”夷微亮出单边翅膀,皮肤表层光秃秃的,只剩伶仃的几支羽毛,“我又成秃鸟了,你不会嫌弃我吧?”
“我忽然想起一个段子。”宁绥转转眼睛,故作高深地说,“你这里有一个口子,我这里也有一个口子,那我们就是……”
夷微会心一笑,伸手刮刮宁绥的鼻尖:“还有心情讲段子,看来是好多了。”
他闭上眼睛,轻声说:
“对不起。”
宁绥抬起头来,捏捏他的脸颊:“怎么啦?”
“我是个懦夫,白天只敢在门外守着,晚上大家都睡了,我才敢进来照顾你。”夷微珍重地轻蹭他的额头,“我一直记得,你睡觉的时候很安静,很少翻身。看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真的很害怕你睡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空了半晌,才继续说:“何况,还是死在了我自己手上。”
“我又不是家里养的花,哪有那么容易死。大家没有真的责怪你,师兄只是太担心我,再加上性子急了些,所以说话难听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