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安抚小动物一样,宁绥抚摸着他的长发,说:“其实他们都已经把你当家人看了——虽然也有我的因素在里面吧。”
“我知道,我知道。就算他们真的打我骂我,也是我应得的。”
他忽然郑重地攥住宁绥的手:“云弥他们打算再举行一次镇蠡节感谢你们,托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回想起之前的见闻,宁绥忽然觉得脊背发凉:“……我扮演一个什么角色?祭品吗?”
“不会……以前的镇蠡节没有活人祭祀,只是做些好吃的,围在篝火前唱歌跳舞,跟过年一样热闹。”
宁绥却抓住了重点:“只是过年吗?看你的表情好像不太对。”
黑暗里他们看不见彼此的神情,但夷微的脸莫名地有些发烫,宁绥便追问道:“你在脸红什么?”
夷微难为情地坦白:“其实,还是年轻人互表情意,在神前立誓共度余生的节日。”
原来如此,是来找自己要名分了。宁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夷微眼睛一亮,却不料宁绥只是装傻问:“怎么,想拉我去当红娘?是云弥有心仪的对象了吗?”
夷微悬着的心刚落下又提了起来,他半羞半恼地说:“你明明都知道我什么意思,又逗我玩,一点都不好玩——你愿不愿意嘛。”
“当然可以,不过要等我再恢复一段时间,我可不想灰头土脸地过节。”
他贴近夷微的耳朵,说:“更不想灰头土脸地跟你私定终身。”
第69章良宵夷微解下抹额,将宁绥的两手捆绑……
“师父,你们准备好了没?”
乔嘉禾拎着自己的裙摆,蹑手蹑脚地凑到门前,侧耳听着房内的动静。蠡罗山气候多变,再加上瘴气,山民们大多体寒,传统的衣着也偏厚重。云弥连夜为她赶制了一件合身得体的长裙,又打造了一顶银冠,缀着许多小铃铛,戴在头上会随着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响。
“好看。”云弥拉着她的手,“嘉禾,真的很好看。”
屋内窸窸窣窣地响了一阵后,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宁绥扯着腰封,探出头来:“云弥有跟你说这两条绳子要怎么系吗?”
乔嘉禾讶然地向屋内努了努下巴,意思是夷微难道不会吗?
“他也不会,没人教过他怎么穿。”
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乔嘉禾拉开门,帮两人都束好了腰。宁绥和夷微对视一眼,谁都不好意思吭声。
另一间屋子里,没人管的邓若淳快刀斩乱麻,穿不上的就吊在外面,系不好的就塞进里面,愣是把传统服饰穿出了国际时装周的格格不入感。
“挺好的。”宁绥笑眯眯地评价,“有一种蒙古铁骑南下的美。”
至此,继因带师弟偷吃神前供果获封“净坛使者”,因身为北帝派太子爷获封“邓小天师”之后,邓若淳又多了个称号——可汗。
按照习俗,蠡罗山的人们赴会前需要在脸上画上鲜艳的油彩。女孩子们互帮互助,力求帮彼此画得越漂亮越好;而男子组在屡战屡败之后便逐渐狂野,最开始还是用笔在脸上乱画,到后来直接把手拍在油彩上,再对其他人的脸一通蹂躏,一边打闹还一边唱:
“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
“他们一直是这个样子吗?”云弥问。
“我跟他们也不太熟来着。”乔嘉禾试图划分界限,她叫住缠斗得难舍难分的几个人,“你们几个就打算这样去篝火晚会?”
云弥提醒说:“以往过节的时候,只有扮无相尼的巫祝才会画满全脸。”
“还用扮吗?”夷微乐呵呵地指指自己,自嘲说,“不就在这里吗?”
其他四个则在短暂的停火后,又一次陷入了连番鏖战。宁绥骑在邓若淳身上,邓若淳用腿锁着祈的腰,瞽用尽全力想从他们中间爬出来,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卷入战局。
对此,乔嘉禾表示:“是时候给师公打个电话了。”
玩闹归玩闹,宁绥是绝不可能允许自己顶着一张大花脸去见人的,更何况今天意义特殊。他洗净了脸上的油彩,脸颊被搓得红彤彤的。
“我帮你,坐到我面前来。”
夷微帮他擦干脸,拿起画笔,目光在他五官中间逡巡,似在思索如何下笔。
“你画得好看一点。”宁绥乖乖仰起脸,任凭他摆布。
“还是太远了。”夷微拍拍自己的大腿,“坐上来。”
“会不会太近了?”宁绥跨坐在他腿上,两手有意无意地勾住他的脖颈,“你还有心思画画吗?”
“目前还能坐怀不乱,我速战速决。”
他捏着宁绥的下巴,轻轻说:“闭上眼。”
一切准备就绪时,已经是入夜时分了。凉风习习,满天星辰垂于平野。宁绥坐在噼啪作响的篝火堆旁,望着追逐嬉戏的孩子们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