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以她的聪明,这些事没有人来做,也是一样的。
他仍然记得,1992年的那个夏天,傍晚独自路过街边剧院,见到巨大的海报贴在玻璃窗上,上面的人站在十字路口回头,剧院里磁带慢悠悠转动,余音掉到马路上。
宇宙坍塌,世界荒芜,日月碎做陨石。
磁带里唱:害怕讲出心里话的时候,眼泪会流。
他夹着烟,转头对身边经过的路人说:“知道吗?这是我妹妹。”
收到了对方一句神经病,和一个白眼。
他亦从来没有真正地责怪过她。
“保重。”他说。
暴雨崩落,好似雷鸣。
这个冬天,雨似乎太多了一些。
盛嘉宜握着伞柄的手冰凉到无法移动。
“保重。”她轻声道。
脚下那艘小船已经随着翻滚的波浪离船渐远。
就连重逢都这样短暂,算起来,从他们再次见面,不过才过去了那么几个月。
为了这一天,她却等了十年。
盛嘉宜撑着伞,站在雨中,并不曾进入船舱。
就在他们收起楼梯那一刻,海面上四周突然亮起了刺眼的强光,瞬间将黑暗瞬间驱散,强烈的灯光从四面八方射来,将海面照得如同白昼。
“停下来!你已经被包围了!”一道洪亮的声音在雨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梁牧在甲板上震惊回头,对上盛嘉宜那双平静的双眼。
红发女子从船舱里钻出来,手持手枪站到盛嘉宜身边。
“都把武器放下。”李佳宁喊道。
海面上不知道何时已经漂着七八艘游艇,满满当当站着身穿黑衣的警察。
“DCP(地区指挥官总警司)执行任务,船上的人已经涉嫌有组织犯罪,放弃抵抗,从宽处理。”最大的那艘游艇上,黄智贤举起手中的执行令。
梁牧只匆匆扫了黄智贤一眼,又将目光转了回去。这一次,他才真正看清楚盛嘉宜,她披着黑色的风衣站在雨中,雨从她周身垂落,雨幕挡住她的神情。
再也看不清了。
竟然被她猜到了。
香江登岸的港口不过那么几个,蛇头爱走大屿山上岸。那一年他就是用这道信息误导,让段宗霖误以为流亡海外的胜和会高层正要从这处海岸回来,才引得他深夜间驱车前往。
可是那天晚上,梁牧并不知道盛婉也来了。
如果说人生是一盘棋局,他好像从来都下不过她们母女。
他缓缓举起双手。
那艘小船逐渐消失在黑暗里。
“嘉宜。”香江警务处高级警官李佳宁从包里拿出防水袋,从里头抽出毛巾,搭在她身上,碰到她的时候一愣,仔细看了一眼她的脸色,“你是不是哭了?”
“没有。”盛嘉宜抹掉脸上的水,“是雨。”
马来有一句古谚语。
大海何处不起浪,大地何处未遭雨。
死去的人已经永远留在过去,活着的人还要不断向前,通往幸福的路很远,不知道谁才能到达终点。
最后于黑夜中瞥见梁牧那一眼,他说的仍然是:“保重。”
英雄本色
“你还好吧。”李佳宁在盛嘉宜身边坐下,递给她一瓶矿泉水,“没有热水,凑合着喝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