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俨笑笑,“云卿清冷刚烈,瞧着可不像心软的人。”
沈凤翥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哥只是瞧着冷傲,其实心肠最软。他初入金吾卫时巡街,每日带着很多钱出去,我父亲以为哥哥学坏了,学着别人出去喝花酒,没想到他是带着钱去买那些摊贩卖不完的东西,晚上就分给那些乞丐孤儿。”
梁俨听了眉毛一挑,“我原以为云卿只是刚烈,没想到如此高洁。”
沈凤翥疑惑道:“阿俨竟不知我哥哥雅号的来历吗?”
梁俨尴尬一笑,“以前确实不大注意这些。”
“我哥哥做事不为虚名,有知恩的问起来,只说自己叫云鹤。后来有好事之徒觉得我哥不过是在沽名钓誉,就起了个云鹤君来讥讽我哥哥。我哥不在意这些,只管做自己的。后来陛下知道了我哥做的事,在春狩时喊了我哥一句‘云鹤君’,这才变成雅号。”
“云卿古道热肠,这些人自己心脏不算,竟还讥讽他!”
沈凤翥笑容惨淡,“古道热肠又如何,受他恩惠帮助的人不知凡几,到头来却只有一个荀彰为他奔走。”
梁俨见他心绪低落,不想再吃饭,便盛了一碗汤喂他。
刚喂了几口,螺儿如疾风一般跑了进来。
沈凤翥见状笑道:“你这丫头,刚跟殿下夸过你,现在却跑得跟猴儿似的,越发没规矩了。”
螺儿咽了口唾沫,摆了摆手,气喘吁吁道:“不是,是小虫哥让我跑来通报。”
“何事?”梁俨放下汤碗。
“他说陆炼把崔霓杀了!”
第124章借刀你这般喜欢沈侯,他可喜欢你?……
等梁俨和沈凤翥赶到节度使衙门时,崔霓已经死透了。
“陆炼,你疯了!”梁俨怒气冲天,走过去一把攥住陆炼的衣领。
浓黑眼睫低垂,陆炼那张阴冷俊美的脸难得浮上笑意,握住梁俨的手腕,手背上青筋突出,用力一扯,挣脱了桎梏。
“镇北兵马副使崔霓聚集众将,以下犯上,意图谋逆。”陆炼整了整凌乱的衣襟,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今天中午吃了什么,“我,陆炼,陛下亲封的节度副使,自当为陛下平定乱贼,为殿下分忧。”
梁俨在路上听卫小虫讲了前因后果。
今日是崔霓生辰,他像原来一样在衙门中宴请镇北军中的高级将官。
按照规矩,他现在是没有资格在衙门中置办酒宴,可他任节度副使四载有余,在衙门中颇说得上话,又出身名门,出手阔绰,众人都领他这个情。
可陆炼每日会到衙门处理公务,见他这般行事,自然不悦,当即就让人撤了酒宴,崔霓因喝了二两黄汤,又见是陆炼,当即就跟他顶了起来。
卫小虫说两人最开始只是吵嘴动手,后来崔霓就开始骂陆炼的祖宗,说什么他崔家下三等的奴婢都比他高贵,让副使少在他面前拿大。
骂战时骂祖宗是常有的事,梁俨和卫小虫都不明白陆炼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
经过沈凤翥解释,他们才明白崔霓是戳人家肺管子上了。
原来陆家先祖曾是清河崔氏的马奴,当时天下大乱,陆氏先祖偷了崔氏两匹马逃跑,然后投到太祖麾下,跟着太祖立下汗马功劳,这才得封镇国公。
崔氏是千年世家,对于陆氏这种奴隶出身的武勋,面上恭敬,心里却是瞧不上的。
梁俨看着地上的崔霓,焦头烂额,“陆炼,没有本王的命令,谁准许你杀他的?”
陆炼挑了下眉,捡起地上染血的剑,“此乃陛下赐我的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说着走到崔霓身边蹲下,撩起一角锦绣拭去刃上鲜血。
“陛下说此剑能斩官民,亦可斩王侯。”站起身收剑入鞘,陆炼看向梁俨,“崔霓不臣,心存谋逆,我自会上奏,不劳殿下费神。”
“你——”
狂悖二字还未说出口,梁俨被沈凤翥拉了拉后腰带,示意不要再说。
陆炼扫了一圈四周脸色苍白的众人,淡淡道:“把他拖下去,送回幽州崔家。尔等身为官将,见崔霓知法犯法,却不加阻拦,视为从犯。”
接着,陆炼又朝梁俨拱手道:“殿下,这些官将该以军法处置,其中刘校尉、林校尉、高将军、安郎将、段郎将与崔霓一道出言不逊,污蔑天家,意图谋反,臣以为该处死。”
几人闻言慌忙跪了下去,直呼冤枉,说他们没有谋反之心,只是跟着崔霓胡诌了几句。
梁俨回过味儿来了,道:“罢了,你们下去领二十军棍,降职三等,闭门思过五日,以后管好自己的嘴,不许再惹是生非。”
说罢,梁俨给卫小虫递了个眼神,卫小虫心领神会,领着他们出去了。
沈凤翥喊了两个小吏进来托崔霓,陆炼见人散了,径直从崔霓身上踩过去,不理梁俨的呼喊,回了自己的府邸。
“好了阿俨,回去吃饭吧。”沈凤翥扯了扯梁俨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