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而然地,他和其他人一样,都只当这是场意外,左右不过是短信被识别成了垃圾信息没能显示,所以才发生的意外。
思及此,陈伟东心里有了底。
他转身掩上门,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朝罗颂道:“过来吧,我们师徒俩聊聊。”
他话说得轻快活泼,但罗颂也知道,这场谈话源于上午自己的失误。
她深吸一口气,顺着他的话起身,到沙发上落座。
陈伟东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细细地打量罗颂了,这一看,才突然觉得她瘦得惊人。
他的视线移到罗颂的面颊,可那上面覆了层化妆品,大约是素颜霜之类的,是以叫人看不清脸色。
但她眼下有淡淡乌青,是化妆品都没能遮住的疲惫痕迹。
“罗颂,”斟酌半晌,他才开口,一张嘴就自然而然换上了亲切的笑,“你最近还好吗?是不是工作有些超负荷了?”
“我还好,工作没有超负荷。”罗颂的声音有些嘶沉,却主动提起了上午的乌龙,“今天的事是我的失误,很抱歉。”
她这么说,陈伟东倒反过来开始安慰起了人,“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嘛,偶尔出错也是正常的。”
但他话音刚落,罗颂就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面上表情更为凝重。
罗颂的表现就跟所有意识到自己错误的好学生一模一样,自责、难过,但也和大多数自尊心强的学生一样不愿详谈,陈伟东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两人虽是师徒,但罗颂独立已久,如今的两人说到底也不过是同事而已。
罗颂有问必答,但答得标准又客套,每一句话背后都带着明晃晃的拒绝意味。
陈伟东没辙了,硬着头皮又聊了几句,最后还是弃械投降,只反复叮嘱她不要把这事放心上。
罗颂抿着唇,点点头应好。
陈伟东走后,罗颂良久未动,随后忽然卸了力气,整个人往沙发背上一靠,没了骨头一样窝进去。
她闭上眼,当事人的怒火滔天,法官的烦躁不语与主任的摇头叹气却自动在她脑海中一遍遍回放。
她觉得耳中又响起了某种嗡鸣声,一颗心在胸膛里剧烈跳动,撞得发疼。
垂在座面上的那只手,细看能瞧出微微震颤的幅度。
罗颂终于前所未有地确定,自己出了问题。
因为,那短信并没躺在垃圾信箱里,分明是被她点开过随后又遗忘了的。
第210章罗颂与抑郁
当晚,罗颂难得地没有加班,到点就拎包走人。
回到家,简单吃了点东西,她开始搞卫生。
从前杨梦一跟她说自己喜欢做家务,因为打理的过程也在打理自己。
罗颂细致地、里里外外地清理遍家中的每一个角落,耐心地将东西挪开后擦拭根本没落灰的台面,再将物件摆回原位,就连阳台那盆多肉土里长出的细碎杂草都一根根掐掉。
她面无表情,只垂目专心做着手中的事。
等她脱下手套,打包好垃圾扔掉后,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十点。
房子一尘不染,空荡与寂寥无处遁形,连带着她的困惑也明晃晃悬于室内。
罗颂站在门口,盯着这一切,好一会儿后,才进屋,拿上衣服进了浴室。
从浴室里出来时,她的头发仍滴着水,她并不在乎,只随意地在肩上搭条浴巾,就走到了桌子前坐下。
她抽出一张白纸,平摊在桌上,执笔写字。
不一会儿,那纸上的空白就被填了三分之二,但罗颂仍继续写着,只是笔速越发急促,字迹也逐渐凌乱,而她的耳朵里又响起蜂鸣声了。
但她习以为常,没有为此停顿哪怕一秒,只不竭地在脑海中仔细回忆着。
她将这段时间以来或大或小的变化与异样,一条条列出。
过于怪异的、应当予以警觉的,她都在前边标上三角符号,可停笔时,十数行文字里,一半以上都带着标记。
罗颂抿着唇,目光犀利,像在分析什么复杂案件一样一字一字逐行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