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元的口气平淡,“因为每到下雨,先帝的病情就会加重,我侍奉在先帝身边,见他被病痛折磨,最终也在一个雨夜,撒手人寰。”
“先帝死后,魏太后因为嫉妒我,想让我为先帝殉葬,白绫缠在我的脖子上,我很害怕。一下雨,我就会想起那一天。”
往事历历在目,先帝方才咽气,魏太后就想要杀了她,若非大将军阻拦,只怕那白绫就要勒断她的脖子。她没死,亲人却因她而死。
“我不想死,我是被先帝抢进宫的,我不想进宫,也不想做妃嫔。先帝死前,已经答应我,放我回家。”
说着,郗元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呼吸也逐渐急促,“我总是做噩梦,梦里场景变化,我又回到深宫,被发跣足,踉跄走在冰冷的宫道,我不停往前跑,想要活下去。。。。。”
滚烫的泪水沿着郗元面颊流落,“我似乎跑不出去了。”
“直到梦醒了,恐惧才消散。”
郗元害怕闭上眼睛,必须要睁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方能安宁,她抬起头,婆娑泪眼中,目光倔强。
“我就是在报复魏太后,她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我只是让她迁居别宫,算什么狠毒,不算的。”
公冶晏凝视郗元的眼睛,忽而问道:“你是因为魏太后的事情,感到愧疚?”
“不,我不愧疚。”郗元别过头去。
公冶晏笑了下,抬手擦掉她脸边泪痕,“好了,是先帝不喜欢她,又不是你刻意构陷,你没必要为此感到愧疚。”
摘掉簪珥后,郗元高鬓略垂,鬓边两缕垂发毛糙,因为下雨,屋中光线晦暗,下人们点亮灯火,橘黄色烛火下,素纱衣单薄,朦胧女子轮廓。
公冶晏伸手,抚上郗元的脸颊,“好了,别哭了。父亲也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郗元抬眸,“真的吗?”
“嗯。”
郗元依偎进公冶晏怀中,公冶晏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握住她的肩膀,将她从怀中扶起。
四目相对,公冶晏的脸越靠越近,一段时间接触,两人逐渐熟络,郗元自然知道公冶晏要做什么,也朝前凑去。
唇齿交融,两人的呼吸渐渐急促。
就在气氛逐渐升温之际,公冶晏忽然问道:“你只梦见过先帝吗?”
郗元一愣,谨慎考量下,还是如实道:“不是。”
公冶晏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哦?”
见对方一副等着自己说下去的模样,郗元便知道,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夫君是有话想问我吗?”
“没有。”公冶晏又吻了下去,郗元伸手,推开他,望着他的眼睛,“夫君若是不问,我也不知从何说起,夫妇之间,还是坦诚为上。夫君觉得呢?”
坦诚?
公冶晏蹙眉,眯着眼睛认真看了郗元一眼,“你知道夏侯熙为什么要劫持你吗?”
“想用我换他的母亲,德阳乡君。”
公冶晏抿唇,“你真是这么想的,没有别的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呢?”郗元反问道,“夏侯氏的覆灭,有郗氏助力,除了恐惧,我还能想什么?”
公冶晏沉默半晌,掐住她下巴,“夏侯七郎名满帝都,夫人在家之时,是否也有所耳闻。你不愿意入宫,做天子的妃嫔,可是想嫁别的什么人?”
郗元心中一紧,坐了起来。
“夫君也说,夏侯七郎名满帝都,这样的男子,难道不值得我心生爱慕吗?”
她的反问,声声掷地。
公冶晏眼皮猛然一抬,不可置信望向郗元,她就这么直白的,将真相和盘托出。
郗元幽怨的瞪了一眼公冶晏,“夫君真是莫名其妙,那夏侯七郎何许人也,满帝都多少女郎爱慕,争先恐后想要嫁给他,哪里轮得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