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看到姜恒笑,不想看到他难过。耿曙看着雪地远方,两只小狐狸在追逐,追上,抱在一起打滚,你舔舔我,我挠挠你,这景象让他无法控制地想起姜恒温暖的身体,不由得神驰幻想起来。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耿曙回想过去,恨不得回到洛阳,告诉自己,时间不等人,他们的这一里,每一天都无比珍贵。等到代国之患解决,回到朝中,他就要为他开始对付朝廷了。新的问题将迎面而来,而他们这一,仿佛从来没有停下来,正正,享受二人独处时光的间隙过。姜恒能成为一个好的天子,从姬珣处接过金玺,这就是他的宿命,光阴将这桩重任托付给他,其后的每一步,仿佛都有命运在指引。姜恒无数次努力地将五国重新拼在一起,犹如拼一个破碎的瓷瓶,其间经历太多惊心动魄的考验,但他们都撑过来了。“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耿曙不禁又想起姜恒问过他的话,如果让他选,他只想回到从前,姜恒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们相守在一起的那些时日,不被寄予厚望,没有诸多烦恼,人生中没有别的目标,只有一桩责任:即是彼此。彼此成为对方唯一的责任,耿曙甚至明白了界圭的话,我带你走,离开这里,随便去哪儿,到天涯海角。当年他也许也是这么想汁琅的罢?只是身在局中,谁又能挣脱?“殿下。”一名万夫长前来。“我知道你们不想再仗,”耿曙没有看他,随手玩了几下黑剑,说道,“我也不想打,我累了。”万夫长在耿曙这话面前突然措手不及,他不过是来汇报扎营事宜,没想到耿曙却说出了这样的话。他识趣地没有断,垂手站在一旁听着。耿曙又自言自语道:“我朝你们保证,这是最后一场了,过后的五年中,天下不会再有大战事,不过,咱们首要活着回去。”万夫长答道:“是,殿下,扎营已经结束。代国扎营在河边的平原。”耿曙又喃喃道:“平陆处易,而右背高,前死后生,此处平陆之军也。”万夫长安静地站着,耿曙又道:“朝廷回信了么?”“回信了。”万夫长拿着海东青爪上的布条,交给耿曙,说道,“朝廷让咱们按兵不动,等到联会开完再决定。曾嵘、周游、姜恒三位大人一致猜测,李霄正待观察,看有几国附议联会,再决定是否采取行动。”耿曙面朝被积雪覆盖的平原,吹了声口哨,海东青飞来,停在他的肩头。“我想任性一回,”耿曙忽然说,“你愿意跟随我么?”万夫长一怔,说道:“殿下。”耿曙看他一眼,又道:“将你的弟兄们叫来。”四名万夫长全部到齐,耿曙扫了他们一眼,用黑剑在雪地上画出简单地形,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些年里,我从来就是听我弟弟的,他让我,我就打,他让我退兵,我就退兵。但今日,”耿曙看着他们,认真地说,“我想为我自己一场仗,唯一的一场。”洛阳,晋惠天子三六年,腊月初八。王宫中以雍地的习俗,开始准备腊八宴,明天就是冬至了,亦是雍人的除夕夜,两个盛大的节日挨在先后两天,又是入关后的第一年,显得无比隆重。这也是汁琮死后,雍人的第一个新年,于是整个民族,或是说整个国家,所有的命力一刹那被激发出来,各族将雪仗的战场从落雁搬到了洛阳,城内带着野蛮的、欣欣向荣的混乱。姜恒原本约芈清今日相谈,没想到芈清一大清早看见雪,便惊呼一声,跑出去看雪景了。芈氏世代居住于长江以南,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雪,有也只是薄薄一层,这是一国公主首次见到如此厚重的雪,当即挽起袖子,与各国特使开始扔雪球。“公主殿下。”姜恒哭笑不得道。“太史,”芈清说,“你来么?”姜恒见孟和等人吵吵嚷嚷,怕冲撞前来与会的客人,只得护着郢人,不时连毕绍、赵聪两名国君也出来了,宫外顿时变得热闹非凡。毕绍陪着赵聪,两人正在堆放雪堡,姜恒忽然听见有人通传,声音不大,却是信使快马加鞭,通过长街的声音。“代国汀侯,李靳到——”所有人刹那直起身,望向声音来处的方向,姜恒马上告退,匆忙回往正殿。他记得李靳,那名被罗宣捆在地窖里的倒霉城防队长,曾与姬霜两小无猜。两年前,姜恒本以为说服他,结果对方却是罗宣,罗宣一念之差,留他性命,如今他已在代国封侯,并成为姬霜的得力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