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以为到了野郊才能看见萤火虫,没想到坐在家中也有如此美景看。”谢灵玄见她如此开怀亦随她一笑,他感觉温初弦对他活泼开朗了许多,甚至有几分当年初见时她苦心孤诣追他的影子了。现在忆来他真是蠢,若当初她将一颗心捧在他面前时他能好好珍惜,必定早就和她情同鱼水了,哪里用得着他如此曲折地算计来骗取她的真心。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二字。他生平虽做过不少为常理所不容之事,但后悔的却并不多。温初弦算一件,全哥儿算另一件——两件后悔事,偏偏都是关于她的。温初弦目光追逐着萤火虫,显得很兴奋。下一刻,她的眉毛却猝然一皱,痛苦地捂着心口,像是突发什么恶疾,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声,径而晕过去了。月光将她裸-露的手臂照得惨白,她了无生气地栽倒在他膝上,跟死了一样。没有任何朕兆,她的病发作了。在一旁服侍的汐月惊叫出声,奔出去就要找大夫,却被谢灵玄沉沉阻止了。“出去。”谢灵玄死水无澜,仍施施然在抚摸温初弦的头发。汐月毛骨悚然,浑有种公子在抚摸一具尸体的感觉。汐月木讷地退了出去。谢灵玄将温初弦打横抱起,轻柔放到了床铺上。他腹部的伤还没完全好利索,抱她走这几步略微吃力,伤口差点又崩裂开。他跪在她床前,贪婪地凝视她绝美的睡颜。谢灵玄五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她的心口——只消这么轻如落叶般的一下,就使得她身体里叫嚣的东西安静了下来,因为他是那些东西的主人,他让它们闹腾便闹腾,他让它们静眠便静眠。他在温初弦耳边轻轻问,“不疼了吧?”温初弦很快有了一点意识。她双眼扒开一条缝儿,模糊嗯了声。“你比名医圣手还灵。”谢灵玄道,“我不是。”温初弦涌起悲伤,是那种怕死的悲伤。她张开双臂,害怕地蜷缩进他的怀中,仿佛天地之间唯有他能给自己温暖和依靠。谢灵玄在她心口的位置,贴着双唇,沉沉吻了下。“不要怕。”他当然不会叫她死的,但他也不会让她自由自在地活着。他想让她待在自己身边,成为他独有的珍宝,天长地久,死心塌地。·翌日温初弦醒来,昨夜的急病已消亡不见,一切都好好的。她颓然靠在软枕上,捻了捻发紫的手指,自己究竟得了什么病,究竟还有多少时日?谢灵玄说给她请大夫,怎么拖延了这么些天还没请来?他那么神通广大,估计要真想请早就请来了。可能他就是懒得管她。左右她只是一个女人罢了,天下之间,他要多少女人没有呢?何必费力救一个病秧子。谢灵玄嘴上甜言蜜语说得好听,实际上还是这般凉薄无情。许是人之将死,温初弦近来分外多愁善感起来,一点点小事就能让她胡思乱想,最后把自己弄得一团伤心。汐月过来给她梳妆打扮,见她脸色不好极了,便多上了一层胭脂。温初弦此刻哪还有梳妆打扮的心思,烦恼不堪,挥手就要抹掉。汐月劝道,“夫人今日可要端庄些,公子要带您进宫面圣呢。”面圣……?乖乖任汐月摆布,梳洗得当后,谢灵玄在前堂等她。少帝为他们夫妻俩被绑架一事担心良久,如今谢灵玄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进宫复命了。只是不知为何,这次还要带着温初弦。温初弦不爱见生人,更遑论是金昭玉粹的天子。她推脱道,“我那病昨夜刚发作过,不知何时又会忽然晕去,进宫面圣,不会有失体面吗?”谢灵玄劝她多出去走走,别总闷在屋里。“还是去吧,你已数日不出门,都快生霉了。我会时时都伴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必害怕。再说陛下是仁德宽容之君,知你有疾在身,必不会苛责于你的。”温初弦听他这么说,稍稍宽心。入皇宫对于谢灵玄来说乃是轻车熟路,对温初弦这内宅妇人来说,却是破天荒头一次。巍峨的宫宇,严苛值守的禁卫兵,处处都充满了令人敬畏的氛围。若是温初弦一人,定然寸步难行,好在有谢灵玄领着,一路倒也顺风顺水。少帝早已在紫宸殿等候他们良久,其实他倒也没什么正经事,只是君主对臣下的关心罢了。经过谢子诀一事后,少帝几乎可以确定谢灵玄是假的。一声声老师,叫得便不如从前那般亲。少帝想利用谢灵玄的智谋帮他稳定江山,却又怕谢灵玄功高震主生出异心来,所以一面巴结讨好他,一面谨慎提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