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了还特意强调这一切都是温初弦自己的主意,她被蒙在鼓里,可和这件事一点干系也无。这倒不算扯谎,她确实提前不知道。谢灵玄沉吟片刻。迄此为止,事情算是捋顺。他还以为她能用多高明的手段逃跑,没想到只是靠着笼络人心,用点子小儿科的障眼法罢了。若非他有意放了水,故意选在这时候出远门,她这拙劣的计谋还真混不出去。只是他已再三挽留过她,低眉顺气,软语央求,她却还是要和一个野男人私奔。如此决绝,着实令人悲伤不禁。冥烟寒色,在他眸底隐秘而冰冷地燃烧。手中连珠转动的佛珠,空余一片愚慈。长公主听闻云渺和芳姨娘闯了大祸,急匆匆地往水云居而来。她内心深处恐惧会闹出人命来,所以想劝玄儿一劝……可这念头一浮出脑海,连她自己都被吓一跳。她为什么要这么往坏了想玄儿呢?玄儿从小到大都是温良恭让的,又怎么会杀人,真是杞人忧天。到了水云居,果然见一切平静,下人们正在洒扫收拾,并未出什么大乱子。芳姨娘被妥善送回房了,就连本该受责的云渺、汐月等人,也一切如常。长公主苦笑一声,自己近来真是越来越糊涂了。谢灵玄瞥见了她,喟然道,“大半夜的还惊动了母亲,着实是儿子的罪过。”长公主恨恨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母亲说?母亲替你拿主意。那温家的庶女……也真是水性杨花,竟敢做出私奔这等丑事来。待将她追回来,我谢家便送上一纸休书,叫她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谢灵玄神色隐晦,“儿子与她的婚事是陛下御赐的,怎能说休妻就休妻。若有过错,也一定是儿子的过错,儿子会把她追回来,劝她回心转意。”长公主闻此真是泄气,深恨谢灵玄这软塌塌的性子,真是和她年轻时一点不像。劝那女人?那女人都做出这等丑事了,若不休了她,谢家门面何在?谢灵玄扶长公主坐下,见她愁蹙蹙的烦闷不可当,便故意霁颜说起另一桩事引她注意力。“方才和云渺闲谈了两句,才知道云渺本非奴籍,她失散的父亲原是商府的贤大老爷。儿子想她侍奉儿子一场,如今既有了亲生父亲的下落,儿子得帮她相认才好。”长公主白了他一眼,云渺只是一个通房罢了,因年少时曾陪过谢灵玄读书,谢灵玄总是愿意宠着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考量这些个闲事。”谢灵玄清和笑笑,“母亲勿怪,若能让她们父女团圆,也算是功德一件。儿子明日就派小轿送云渺去商府,看看商府那边认不认她。”长公主思绪乱纷纷,只惦记着温初弦的下落,不欲理这些杂事,只挥挥手让他随便。谢家这是怎么了,近来运势如此晦迷。玉儿的媳妇刚刚小产怒而奔走回娘家,玄儿娶的那浪浮女人居然也跟人跑了,她和公爷就这么两个儿子,老天爷莫不是存心要亡她谢家不成?……温初弦失踪的消息传到了温老爷耳中,温老爷与何氏俱是惊诧万分。弦儿一向是他们最恭顺的女儿,胆小怕事,逆来顺受,且又嫁得良婿……谢灵玄不是她年少时的心上人么,她怎会和别的男人私奔呢?当下温老爷命温伯卿带着手下,帮助谢家人一道寻找温初弦。病榻中的温芷沅忽然想起,温初弦前日曾说“你觉得光鲜亮丽的外表,内里却未必光鲜亮丽”,当时还觉得她矫情卖乖,此刻想来,却并不一定。·温初弦已出了长安城。她手中握有路引,是萧游从戏班子老板那里帮她弄来的,所以一路畅行无阻,很快就脱了囹圄。再加之她身上有不少的银票,到哪里住店、用饭都不成问题,那些钱足够她在不那么富庶的小地方买下一座小院,或者几间店铺了。谢灵玄原本说要出门走公务三四日,但他一旦得知她脱逃的消息,必然会昼夜不停地赶回来。算计着时辰,明日一早他就该到谢府了。到那时,追兵也应陆陆续续地出动了。温初弦私下里琢磨着,谢灵玄是朝中右相,手中权柄大于天,但他毕竟有贤德之名,事事要顾及颜面,虽要追她,却也做不出那等封锁城门之事来。她离长安城越远,便越安全。萧游没有离开温初弦,一直陪在她身边。她一个年轻妇人,肤白貌美,又手握重金,到哪里都被视为奇货可居。不贴身保护她,他总是难以放心。温初弦不欲让萧游跟着,甩了他好几次,可每次都被他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