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游怎料到她要这般和他单独相处,大愕之下,顿时感到一丝不寻常。她身上的幽香弥漫在幽闭的小空间内,香得人心慌。萧游的脸顿时泛起一阵红潮,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顿时升到了极度紧张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令他浑身犹如芒刺附体,脑袋嗡嗡作响,热血直往上涌。萧游怦然,怔怔道,“温、温小姐……你?”温初弦一双瞳仁含秋水,眼尾泛红。她隐忍地摇摇头,示意他别说话。她狼狈跌在椅凳上,大口喘着粗气,脸色煞白,仿佛把他带到这里,委实提心吊胆,冒了极大的风险,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自打萧游认识温初弦以来,她或高高在上端庄沉静,或沉浸在爱河中甜美幸福,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模样。萧游见她这般慌怯,也跟着谨慎起来,压低了嗓子,“夫人,您身体是不舒服吗?”温初弦打了个手势,萧游回头望去,见芳姨娘的影子在窗外若隐若现,探头探脑地张望,对此甚是好奇。萧游顿时明白了,她是有些难言之隐要说,不欲叫任何人知道。可是……他只是一个跟她萍水相逢的外人罢了,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和她丈夫说,而非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把他带到这里,秘密和他说呢?可无论如何萧游也拒绝不了她,他冲她点了点头,代表明白了她的意思。温初弦这才叹了口气。卸掉伪装的她,瞬息之间似变了一个人般,幽怨,委屈,浑身上下每一寸皆充斥着恐惧,哪还有半分平日的光鲜亮丽。萧游看得直发愣。究竟是什么天塌下来的事,能将她逼成这样?萧游心痛,上前一步,单膝跪在温初弦面前。这样臣服的姿势,他曾在话本中写过,此时不由自主地做出来,想让她安心。他口唇几乎不张开,用极低极低的嗓音问,“温小姐,到底怎么了?”温初弦沉默半晌,似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口咬破了手指肚,用带血的指甲在桌上断断续续地写下几个血字来。萧游歪头去看,隐约辨认出,她写的竟是触目惊心的三字。救救我。作者有话说:笼开鹤走[微修]萧游的眼皮茫然翻了两下,愣了半晌。……救救我?她有什么值得他救的呢?他不知温小姐写下的这三字,是不是他所理解的意思。萧游疑云大作,抬头望向温初弦,见她木然耷拉着手指,眸中黯淡无光,那言有尽而意无穷的神色,绝不像是开玩笑。他后背也倏然升起一阵冷意来。这时芳姨娘在外面高声问道,“夫人,老身这儿有些应时的瓜果,要不要给您娘家哥哥端进来尝尝?”芳姨娘还道是温伯卿在里面。温初弦缓了缓,将情绪稳定下来,才佯作若无其事地对外面说,“多谢姨娘,不必了。”“好。”温初弦补充道,“姨娘可否遣人给我们送一壶热茶来?”芳姨娘立即应了,暂时离开窗外。温初弦支走了芳姨娘,从怀中掏出巾帕来,大力将桌上的血迹擦干。她哑着嗓子,对萧游道,“如你所见,我现在确实身处在一些……不好的事中,需要暗中出府一趟。如果先生肯帮我,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恩德。若不帮,也请先生不要泄露出去,就当从未见过我,否则我命休矣。”萧游听她婉言相求,又如此郑重其事,胸口一热,“我怎会不帮夫人?夫人想让我怎么帮你?”温初弦沉吟半晌,才攒足勇气说出,“你把我装扮成你们的伶人,带我出府,护我决不被任何人发觉。”萧游极是惊震,常听说大户人家的妾室因不堪主母的凌虐而私逃的,可温小姐本就是长房夫人,地位尊贵,人人称羡,又得丈夫宠惜,她何必冒这等风险偷偷出府呢?看起来,她是遇上了什么要命的麻烦。萧游有些犯难,他们戏班子总共就十一个人,每人入府时都登记了名姓,凭空多带一人必然露馅,且温初弦又是个丫鬟不离身的内宅女眷,更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她出去。转念一想,温小姐忽然要和他一块出府,是想和他私奔吗?他许是戏本子看多了,脑海中立即浮现出樊盈盈和张生私逃的画面来……当下震惊之余,又多了几分不可名状的窃喜。萧游道,“好,我带夫人出府。”温初弦见他答应,松了一口气。长久以来她一直迈不出的那一步,终于迈了出去。开弓没有回头箭,是生是死,就在此一举了。她幽声叮嘱道,“出府之后,我们便各奔东西,我不会连累你们,你们也不要跟着我。若是万一有人找上你们,你就咬死了说没见过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