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烟花的爆响声暂时停歇,周围实在太暗了,谢灵玄的神色一定不妙,但她看不见。良久,谢灵玄僵硬的脖颈却又松弛下来,他的唇贴她极近,从那凹凸的弧度上可以感觉出,他在笑。“不晦气。”他的声音浓烈而清晰,“白麻衣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是你穿着殓衣,咱们也同样是一对夫妻。”冰冷的泪水滑在温初弦粘湿的发丝上,她青灰色的双唇不断痉挛,仿佛要溺死一般,她闭上眼睛做好了承受屈辱的准备,半晌,痛苦却并没有降临。他将她用被子裹住,竟只是睡在她身边,没有其他动作。温初弦欲动,谢灵玄沉沉按住她的脑袋,阴声道了句,“睡。”温初弦心有余悸。“明日不准再穿那件白麻衣。”谢灵玄最后放下一句话,杂着无奈。作者有话说:今日9:00还有一更想念[微修]过了年关后天气渐渐转暖,水云居的几株珊珊修竹冒出嫩枝芽来,给萧瑟的土地平添一层活气。初春的第一抹艳阳将冬日里的愁云惨雾荡涤干净,雪融冰消,春回大地。去年三月里温初弦还是一懵懂无知的待嫁女,今年却已久经人事,为谢府的长房主母了。许是因为全哥儿之死,谢灵玄抱了几分愧疚,这些日子以来对她格外宽纵,陆陆续续放了一些管家权给她,账房账本的事也叫她学着做。温初弦说想看书,谢灵玄便给了她藏书阁的钥匙。主书房是和藏书阁连通的,这下子他的书房温初弦也可以随意出入了。旧的一年已经翻篇,所有的恩怨纠葛都得暂时撂下。逝者已矣,无论怎么样,生者还得继续活下去,日子也得继续过下去。汐月仍在温初弦身边服侍,本以为温初弦失了弟弟,会寻死觅活自伤自残,没想到她只是颓靡了一段时间,就又恢复正常了。她和公子和好如初,晨起帮公子束发穿衣,晚上服侍公子宽衣入睡,恪尽为人-妻子之责。闲暇时候,夫妻俩还会小小地踏青一番,如胶似漆,岁月静好,一切只当没发生过一样。从前夫人和公子还总是口角,近些日子以来,夫人性情越发得温和,两人罕有吵架的时候了。出门巡查佣户和收租子时,温初弦常常有机会独身,若她还像以前一样不安分地想要逃跑,随时都有机会跑。然她却再没跑过。有时候公子接她接得晚了,她还要不依不饶地责怪抱怨,浑然就是一个依赖丈夫的小妇人。汐月想,这回夫人是真的死心塌地了。本来她一个已嫁的女子,弟弟没了,又不得娘家喜欢,形单影只,就算是走又能走到哪儿去呢?天底下焉能找到第二个如公子这般珍惜她的人。谢灵玄允温初弦自由出入藏书阁,温初弦近日便常常往藏书阁跑。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看话本,可藏书阁中正经经书多,哪有那么多话本给她消遣。温初弦便慢慢转变了阅书的口味,看得久了,连枯燥奥涩的《诗》都能读得津津有味了。有时在藏书阁中能遇见二公子谢灵玉,斯人正紧锣密鼓地准备院试,可没温初弦这样闲情逸致,整日温书,忙得连话都顾不得说。春景里柳丝舒展,书房附近一色青葱,清幽雅致。这才三月里,就有蛱蝶飞来飞去了。谢府地气暖,垂丝海棠,总比别处开得要早许多。这日汐月和温初弦刚借书回来,途经书房前那处柳荫,温初弦忽然停下脚步,脸色怔怔,像白日里见鬼了一样。她忧心如捣,缓缓开口,“汐月,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在哀嚎?”汐月一凛,但见周遭花木扶疏,清风洗面,一派静好,却哪里有什么哀嚎声。“夫人,您别吓奴婢。”温初弦独自神伤,抿抿唇,又徘徊了一会儿,才说,“许是我听错了吧。”也不知是不是她精神被谢灵玄折磨得出问题了,近来常常能莫名其妙地听见玄哥哥的声音。有时她在书房打盹儿,玄哥哥的幻影就来到她身边,在她耳边哀求着什么。睁开眼一看,却又空空如也。……许是这处书房是从前玄哥哥最喜欢的,所有他的魂影才留恋于此,不愿离去吧。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又听见玄哥哥在哀嚎,声音缥缈得很,似从地底下传来,一闪而过。可能她因为全哥儿的死伤心过度,真魔怔了。汐月扶她回房,一边劝慰道,“夫人最近常常熬夜看书,身体疲累,不如尽快回去睡上一觉。”温初弦自顾自揉着太阳穴,半晌,又冷不防地问,“咱们府上,是不是有什么地牢私狱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