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鸣承认,丁子木其实说的没错,他一直没有变过,他一直是这样的:细心、温和、耐心,有着野草一样的生命力,即便在最不堪的境遇下也能顽强的活着。只是过去,他的人生目标是“活着”,现在,他想“生活”。
杨一鸣戳戳碗里的饭菜,怎么办?想要不喜欢他实在太难了。
饭后,杨一鸣带着丁子木回家,临出门前钧钧嘟嘟囔囔地要求去舅舅家住两天。杨一鸣戳戳钧钧的鼻尖:“你木木哥哥睡你那屋呢,你去了睡哪儿?要不你跟我睡?”
“不行。”钧钧特别认真地说,“我自己睡,木木哥哥可以去舅舅那屋睡啊。我是女生,你们都是男生,可以睡一起。”
杨一鸣笑着拍了钧钧的小屁股一巴掌:“小小年纪就知道男女有别了啊。”
丁子木听了这话,不知道想到了哪里,微微低下了头。杨一鸣正要出门,一扭头就看到丁子木闪烁的目光和发红的耳根。杨一鸣愣了一下,莫名地就觉得右手腕有点儿痒痒,他下意识地伸手挠了挠。
“走吧,”杨一鸣招呼一声,“回去早点儿睡,明天还要早起。”
“哦。”丁子木慌乱地点点头,跟杨双明一家告辞,出门的时候差点儿撞门框上。
杨一鸣回到家换了衣服进了厨房,一会儿端着一杯水就出来了。丁子木问:“杨老师,我给你煮碗面吧。”
“呃?”杨一鸣愣了一下。
“喝水又喝不饱。”丁子木说,“您先洗澡去,我去煮面。”
“哎,不是,”杨一鸣端着水,跟着丁子木晃悠进厨房,”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姐姐家的小时工做的是川菜,您平时口味偏淡,爱吃淮扬菜,我看您今晚都没怎么动筷子。”
杨一鸣心想我不动筷子不是因为菜不好吃啊,但是个中缘由实在不好意思往外说。于是杨一鸣只好靠着门框自嘲地说:“丁子木,你不觉得咱俩相处的核心一直是‘吃吃吃’吗?”
“民以食为天嘛,”丁子木在锅里倒进开水,淡淡地说,“再说,除了做吃的,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就这么点儿用处了。”
“照你这个逻辑,”杨一鸣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我除了吃好像也没什么用处了。”
丁子木停下手里的动作:“不,您……很了不起,”他微微垂着头,一直盯着锅里的翻滚的开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除了谢谢我也说不了其他的什么,但是杨老师,您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好,我一直觉得,遇到您是我的幸运。”
厨房里安静下来,只听到水沸腾的声音。这话丁子木以前也说过,杨一鸣听过好几遍,但是从来没有哪次说的这么……婉转曲折仿佛带着无限的情意,让人听了脸红耳热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杨一鸣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儿快,他又有了那种手腕发痒的感觉。
“呃,水开了。”杨一鸣指指锅,把话题带开。
丁子木轻轻地叹口气:“嗯,开了。”他把切得细细的白菜心放进去,再把挂面放进去。杨一鸣看着看着,觉得厨房里又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安静,他咳嗽一声:“那个丁子木,我得问问你,我卧室是怎么回事?”
“太乱了。”丁子木说,“我给您扫……”他说了半句话忽然顿住了,急急忙忙地抬起头问,“是不是我弄乱了什么?资料找不到了吗?对不起……我应该先征得您的同意,我……”
“打住打住,”杨一鸣竖起一只手掌,“我说什么了你就忙不迭地解释,你这个毛病得改改啊,心太重了。”
“我……”
“我又不在卧室里藏什么变态的情趣用品,有什么不能进的?”杨一鸣懒懒散散地说,“我还怕你被那个乱劲儿给吓着呢?”
“我动了您的资料。”
“你的。”杨一鸣抬下巴指指定字母,“我卧室里的资料全是你的,你随便看,只要看得懂。”
“看不懂。”丁子木沮丧地说,“我连哪张纸跟哪张纸是一份文件都看不出来,好几份连个页码都排不出来。”
“你要能排出来才有鬼呢。”杨一鸣挤挤眼睛,“我自己都排不出来。”
丁子木看了杨一鸣一眼。
“真的,我不是安慰你,好多东西我打印完之后看一遍,把需要的内容截下来,剩下的就扔一边,混在一起我自己都排不出来。我刚看了你整理的那几份完整的,居然都对。神了!老实说,你整理了多久?”
丁子木想了想“两个多小时吧。”
杨一鸣竖起一根大拇指:“真有耐心,如果是我,直接扔了重新再打印一份。”
丁子木忍了忍:“您这也太浪费了。”
杨一鸣耸耸肩:“要不我雇你当我的秘书好了。”
丁子木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吗?我可以吗?”
“呃……”杨一鸣这话本来是玩笑,他当然知道丁子木想开一家西点店,可他现在这个惊喜万分的反应是怎么回事?“丁子木,你不开你的蛋糕房了?”
“我可以给您当秘书吗?”丁子木追问道,“我可以做得很好的,您需要秘书吗?”
“不是,丁子木你等等,当我的秘书有什么好的?天天面对一堆非健康人类,你是不是嫌现在的日子太顺心了?”
“您不需要秘书是吗?”丁子木的语气低落下去,开始从锅里捞面条。
“算上你,我一周五个个案,安排紧点儿一天半就搞定,要什么秘书啊?你开店我给你当收银员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