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方俞到了地里,老头儿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麦子田,周围的麦田早都已经收割了,便是麦桩子都被勤劳的百姓扯干净烧了,就老头儿的田里还直冲冲的立着麦子。“谷大夫当真是贵人事忙,瞧乡亲动作快的把冬小麦都种上了,您的秋小麦还未收。”老头儿放下背篓,脸不红心不跳道:“这麦子本就种的迟,收的晚些也是情理之中。”他将镰刀给了方俞,扬了扬下巴:“去吧。”“您不去?”老头儿道:“我去作何,镰刀都只有一把,我还以为你们自带了。”谁大老远从京城来带把镰刀啊!方俞算是看出来,这老头儿存心的。不过他也未多争辩,跳进麦子田里便开始割麦子。其实他还是头一回割麦子,先时在云城百姓种植的都是水田稻谷,少用种植麦子,便是下地操劳过也是耕田挖地,但干农活儿能有多难,大抵是相通的,卖力气的事情用不着太多的技巧,很快就能上手。老头儿坐在田坎上,不知何时从背篓里刨出来个葫芦,里头像是装了酒,看着撅着屁股在田里劳作的人,他微醺着酒倒是肆意畅快的很,便同年轻人唠起来:“小看了你,没想到一个教书的竟会下地。”“多个技能多个活法嘛,谷大夫时常拿这招刁难前来求医的人吧,瞧这,我今日便因多个技能而躲了刁难。”“你这么能说干脆去说书算了。”方俞一边割着麦子一边道:“说书挣的太少了,我夫郎貌美如花,靠说书挣钱如何养得活他。”老头儿自认自己已经是很不要脸的人了,没想到今日却遇见个年纪轻轻不要脸造诣比自己更加深厚的人,落了下风有些不甘心。“你夫郎方才我瞧见了,尚可。不过……”方俞顿住了手:“不过什么?”老头儿见方俞没了方才的自信劲儿,自己便就得意起来了:“你们没有儿子吧。”方俞微微眯眼:“我们还年轻,又不着急要儿子。”老头儿却给他沉重一击:“你人不错,可是面相不好,生不出来儿子。”方俞气笑了:“您是大夫还是术士?治病也不会是看面相吧。”老头儿仰着脖子道:“你愿相信便相信吧,不相信当我没说。”方俞默着没说话,闷头割着麦子,老头儿暗暗数着数,看他能坚持多久,没曾想一刻钟过去了他也未曾多说什么,便沉不住气道:“你不同我求法子?”“于我而言,有没有儿子又何妨,我已经有一个孩子了,便是没有儿子也知足了。”老头儿哼哼嘲讽了一声。“谷大夫,您可要回去用点饭?烧了大鹅,豆腐鲫鱼汤,卤了牛舌……”远处传来乔鹤枝的声音,老头儿听的嘴馋:“胡说八道。”“村里借了锅烧的,已经烧好了,晚点恐怕得凉。”乔鹤枝突突跑来,瞧了一眼地里劳作的方俞,极力想把老头儿给馋回去。“还有村东头打的米酒,去的巧,刚刚出炉的。”老头儿忍不住砸吧嘴:“你们夫妻真是狡猾!”他从田坎子上爬起,指着方俞道:“你且在此处割麦子,我回去吃饭。”方俞看着撩起裤脚急急忙忙往家里跑的老头儿,不禁好笑:“那您还来嘛”老头儿未答他的话,乔鹤枝留了下来,想要跳下田去,但是田坎子太高了,怕崴着脚,还是等着方俞过来把他抱下去的。“你下厨了?”“我们在乡亲那儿打听到谷大夫喜欢吃什么,便借买了材料做了饭菜,做的有些赶,味道不如家里做的好,但是啊也应当够应付谷大夫了。”乔鹤枝取出借来的镰刀,蹲下身帮着方俞割麦子:“他不会还回来再监工吧?”方俞道:“放心吧,他不会回来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谷大夫不慕虚荣,便是重酬答谢都不在乎,是个有品性的人,他既然跨出这一步回去吃饭了,定然就会看诊。”言罢,他又微微叹了口气:“不过我这麦子也得割完才行,毕竟答应了人家。”“我同你一起割。”“好,我教你。”倒是不出所料,半个时辰后便有人来报,说大夫已经开始同将军看诊了。方俞朝那前来禀告的随从招招手,亲切的将手里的镰刀交给了他,转而牵着乔鹤枝爬上了田坎。回到村里,谷大夫已经同萧从繁看诊完毕了。“旧疾叠新伤,毁了筋骨,要想好起来,还得一个长久的疗程徐徐而治。”尤镰闻言不由惊喜:“那我夫君完好是还有望吗?”谷大夫将自己的工具收拾好,其实从看诊的功夫他便大概猜出了轮椅上的人是何身份出身,对于守卫国家疆土之人,他倒还是有些敬重:“仔细将养着,能恢复。不过要七日便来诊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