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枝,回屋吧,早上风凉。”乔鹤枝看着马车窗探出的脑袋,用力点了点头,想答应一声,喉咙又似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我儿都赶考了三回了,想必这次定然能够中个举子回来。”陈氏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旋即又斜眼看着还立在风口上的乔鹤枝,道:“人都走远了,还在这里做给谁看,有这些功夫倒是不如回屋里去多拜拜菩萨。”“对了,我明日要到灵玄洞山的庙里去吃斋清修几日,也好给我儿祈福。听说那头的菩萨很是灵验,这阵子去赶考的读书人多,前去清修拜佛的人家也多,若是不多捐些香油钱怕是没有禅房住了。”乔鹤枝自也是知道陈氏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虽说陈氏不如以前嚣张跋扈了,但方俞不在跟前时对他说话还是夹枪带棒的,如今主君要出去一个来月,两人同在屋檐下难免不起龃龉,既她想去外头清修,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事。“我这便叫丝雨去取些银两,想必捐个五六百贯钱也差不多了,夫君说了心诚则灵,不必太为外物所困。我直接让下人送去灵玄洞山吧,好早些打点好,婆婆过去便可安住了。”陈氏连忙道:“不必这么麻烦,我们乡野人户出身,用不着提前打点什么,香油钱直接给我便是,到时候我带着就过去了。”“婆婆既打定了主意,那儿媳便听婆婆。”左右是花钱买个清净,乔鹤枝也未多与之纠缠,让丝雨拿了钱送去了长寿堂。自己则又躺到床上歇了歇,昨儿夜里被方俞闹腾的晚了,今早差点没起得来。出了城方俞便在马车里躺平打起了瞌睡,路途漫漫,能闭着眼睛消磨些时辰算些时辰,不然足足两日多的行程,屁股不坐僵才怪。幸在马车宽大,又只他一人坐在里头,曲着腿还是能躺下。虽出门前小乔多方交待在外头切勿露富,就连跟他准备的衣物尽数都是朴素简单的,除了士籍印外值钱的饰品一律不曾带,唯独这马车还是按照了大规格的来,就是为了路上能少受点罪。云城外一带的官道路宽平整,可谓是好走,方俞昨晚也未怎么睡,在马车里蜷缩着不多时还真给睡着了。再次醒来时还是被马车的颠簸给摇醒的,他从马车上爬起来,掀开轿帘子,外头已经是灼灼烈日,道上的土灰被马蹄子掀起两尺高,似是行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段里,路上已经不怎么见着赶路的人,倒是放远了看能见着山坡田埂地里黄了的稻子和干了壳儿的玉米。偶时能瞧见三两个带着草帽,赤着脚把裤管子挽的老高的村民在放牛割草。这头的官路也不如云城外头的平坦,马跑起来颠的腚疼。“主君,再走半个时辰有个茶棚,届时可下来吃点干粮透口气,马儿也好吃草,下午便要一口气赶到洄宁县住下了。”“行。”方俞在马车摇开折扇扇了会儿风,车帘子放下这里头便像个蒸笼似的,但若是卷起帘子来外头尘土又呛人的很,实在是憋闷。他这条件还是好的,有马车可坐,不知那些条件差的学生当如何过,如此大的太阳,不晒掉一层皮也得落两斤汗来。科举赶考当真是个甜蜜的烦恼,既得了芸芸众生中许多人都不得的机会,却又得饱受赶考的苦楚。一到赶考季里许多人都要出门瞧上一瞧,指不准从门前路过的时还是秀才,人回来时便是有功名在身的举子了,他时就算是未能往上考中进士,也是可以做夫子教书育人的,且熬上一熬,若家中有钱财门路还可捐钱做个官儿,门楣也就起来了。方俞出了会儿神到了马夫所说的茶棚,这会儿茶棚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在乘凉,有赶路的村户商人,但多数还是书生。他让马夫带马儿去吃草,自己在干裂的的桌子上喝了碗苦茶,吃了些干粮,乔鹤枝给他准备了些卤味儿和凉拌胡瓜放在食盒里,以及肉馅饼子,这些东西在夏日都不利于保存,最多能用一日的时间,但也足够到洄宁城在准备干粮。下午摇晃了两个多时辰,方俞从马车里坐到了马车外头,太阳偏西云霞漫天时,可算是到了城里。洄宁城是个远还不如云城富庶的小城,因土地贫瘠,也无出色的产业,前来的几任县令都没什么才能,一直便不温不火的,唯独的得利之处便是赶考进雍江府城的必经之路,每年到了赶考的时候,城里是最热闹的时候。城中的客栈吃食也是铺天盖地的涨价,专坑趁着车马背着包袱前来的外乡人,一间铺子里的东西都是两个价。方俞进城时坐了整整一日的马车两腿又胀又酸,也不顾客栈的价格,就近在离城门口最近的街上定了一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