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去世前告诉我,其实我爸没死,不仅没死,我还经常能在报纸电视上看到他,就是秦光集团现在的老总,秦正天。”饶是很早就察觉到陈年并非表面上这么简单,耿桓还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坦诚呛到了,低咳了几声,“………所以说,咱们公司一路风生水起,也是沾你的光?”“那你想多了,”陈年面露不屑,“我现在,和他们家还没关系。”“最开始秦正天来找我的时候,我还是个刚上班的职员,每个月拿两千的工资,他说只要我愿意改姓秦,他们家不介意多一个儿子。”“我没答应,秦正天笑我不识好歹,说我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陈年冷哼一声,“后来我就遇见你了,我就想一步步拼给他看,让他知道我成功与否,跟我姓什么没有关系。”耿桓问:“所以他现在又回来找你了。”“你大概也看过报道,半年前,他最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出了意外。”陈年面无表情,“他应该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能找的人,只有我。”耿桓了然于心,提前给陈年递了台阶,“你也不用顾忌我,这公司没了你,我最多也就是累点。”陈年又恢复贱兮兮的模样,呛道:“你这话说的好听,我回去接手他的公司,以后还能少了你的路吗?我上辈子就是欠了你的,今生专门来报恩。”男人之间不用矫情太多,三言两语一个眼神,彼此明了就好。耿桓顺势问:“你绕了这么大一圈子,现在能说赵健民了?”“我,上个月在秦正天的私人宴会上,见过这个人。”陈年敲着报纸,“能参加秦光集团私人宴会的,放眼全国也没几个人。最主要的是,秦正天还没对任何人公布过我的身份,但当时他看见我,却明显很吃惊,以至于我一直记得这个人。”“现在想想,他看见我会惊讶,很可能是因为他知道,我跟你的关系。”事故的始作俑者,原本该坐牢的赵健民,却改名换姓,摇身一变成了跨国企业的老板。陈年当即去查当年事故的参与人员,发现起重机的主操作工,在人去世没多久后,他的老婆突然带着两个孩子出了国。耿桓头脑胀痛,他挣扎了无数次,才最终决定放下当年的一切重新开始。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守在程叶川身边,每天跟他在一起平平安安,简简单单过日子就好。但过去的事却像一团阴影,无论他如何逃避,都把他牢牢圈在其中,让他无法对重重谜雾置之不理。到家时已经很晚了,怕吵到程叶川,耿桓轻声走进卧室,看见床头的灯还亮着,人正睡的安稳,露出一半小小的侧脸。耿桓没忍住偷亲了他一口,西服都没脱,顺势侧躺在程叶川身边,痴痴地盯着他看。从眉眼瞧到鼻尖,从嘴角移到下颌,每一处都刚好长成他最喜欢的模样,怎么也看不够。他知道程叶川爱干净,正要转身去洗漱,目光无意落在他身侧的手腕,发现上面缠着一条明显的纱布。耿桓呼吸一紧,登时折返坐回去,一把拉起程叶川的手。“………嗯?”程叶川轻哼了两声,迷糊地揉揉眼,“你回来了?”耿桓的眼睛被那处白布死死缠着,连话都没回。意识到耿桓不太对劲,程叶川慢慢清醒回来,见他盯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连忙把手缩回了被子里。耿桓捏住他的胳膊,强举到自己眼前,逼问:“怎么回事?”现在的耿桓太过温柔与耐心,体贴到程叶川时常忘记他原来的模样,再次被他狠狠拽住时,疼痛和惧怕还是止不住的袭来。程叶川的头越埋越低,耿桓觉察到手里抓着的细胳膊在发颤,一时又急又慌,“你别躲,给我看看,我是担心你。”手腕的位置太过于扎眼,医生曾经说过他有自杀倾向,所以再细微的伤口也会让耿桓忍不住胡思乱想。“我今天洗碗的时候有点不舒服,不小心打碎了…在水池里…没注意就把手割到了…”程叶川小声回。他没敢让耿桓发现,他最近在偷偷减少每天的药量。抑制的药物就像麻痹剂,在缓解他失眠心慌的同时,也在催眠他的神经。有时他会无故发呆半天,才恍然想起自己先前在干什么。他很怕自己长久的依赖下去,会变成一个只能被照顾,拖累别人的异类和负担。程叶川以前总觉得,当一个人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怎么样都能活下去。但他逐渐发现,他现在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上一刻还在收拾家务,只是转身开水龙头的间隙,铺天盖地的慌乱突然淹没大脑,等他清醒回来,手腕的血已经把整个水池都染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