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卯,壬申,辛已。”江婉莹低柔念出,忍不住偷笑打趣道:“原来陛下属兔子啊!”
一想到这个犹如猛虎的天生王者,属相却是温和的小兔子。如此大相庭径的反差,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萧景飏任她取笑,一丝不茍地将自己的大名署上。而后将玉笔递到江婉莹面前,声含期待道:“阿莹,该你了。”
江婉莹笑意一滞,有些慢慢吞吞接过玉笔。望着合庚帖上墨汁未干的字迹,将玉笔放置笔枕上,嘲讽笑道:“我一个末等才人,只是陛下的嫔妾,这合庚帖历来属于正妻之礼,陛下何必拿此逗我乐子?”
她那一手烂字,若是写上了,明晃晃的与他颜筋柳骨的字体不匹配。便好似她身份低微,终究配不上九五之尊。
胡思乱想中,越发卑从心生。顺势起身远离了书案,去向床榻上。
今日痛哭过后,她便一直郁郁不乐。
萧景飏洞察秋毫追过去,坐到她身旁,视若珍宝般将人轻轻搂住,好声好气道:“你的位分,只是一时的,于我心中,你已是我的妻子。”
江婉莹沉默不语,不知该说些什么。伸出手臂,回抱住他心中踏实了些。半晌,方才打岔道:“陛下喜欢什么色的布料,明日我便动手为陛下绣荷包。”
萧景飏没有迟疑回道:“我不拘什么颜色,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蹭到她耳畔,游移到侧脸上香了一口。
江婉莹勉强笑道:“油嘴滑舌,陛下越发没个正经了。”
萧景飏勾起她的下颚,故意不满道:“说好了,只有你我之时,不必称我为陛下,叫我景飏。”
江婉莹叫不出口,毕竟每每叫他名字,皆是在二人席衽欢愉之时。
可架不住,萧景飏在她耳畔厮磨催促了好几遍,方才启齿别别扭扭唤道:“景飏。”
萧景飏俯首吻向她的唇,被她扭头避开了。
江婉莹闷闷不乐求道:“陛下,不,景飏,我今日没心情。”
萧景飏如梦方醒,之前在江家旧宅,她也曾撕心裂肺痛哭过。可很快便振作起来,与他谈笑自若。可今日在梦中,依旧是泪流不止。
萧景飏重新将她的下颚勾过来,迫使四目相对,诚恳问道:“阿莹,你今日究竟怎么了?”
话音未落,江婉莹鼻尖酸涩,眸中立时盈满泪水,哽咽道:“今日提起我阿弟,我方想起来今日是他的生辰。八年了,我这个姐姐竟将他的生辰给忘了。我连他的忌辰都不知,怎能又忘记他的生辰。我可真是个没心肝的坏姐姐,只顾着自己贪图享乐。”
江婉莹伏到萧景飏肩头,难以自已地凄然泪下。
萧景飏心疼安抚道:“你怎么会是坏姐姐呢?你为你阿弟流过多少血泪。这八年来你在侯府过得艰难,一时想不起来实属正常。阿莹,莫要自责。我看不得,你伤心难过。”
江婉莹哭腔道:“景飏,我好怕。如今你对我这般好,好的,像一场梦一样,我怕梦醒了,终是一场空罢了。”
萧景飏情真意切,柔声细语:“这不是梦,阿莹,请你相信我好吗?我说过会对你好,若要加一个期限,必是一生一世。而且我向你保证,余生只有你一个女人。”
江婉莹抬手捂住萧景飏的嘴,她的掌心微凉如同她此刻的心情阴沉。抬起湿哒哒的秋瞳,凝望着萧景飏诧异的双眸,苦笑道:“景飏,问题不在于你,在于我自己,是我怯懦胆小,可偏又贪心,想抓住一份感情填满内心的伤痕。既想依赖你,可又怕离不开你。我心中矛盾至极,不知该与你如何相处了。”
萧景飏从枕边拿起一块帕子,一面替她擦泪,一面哄道:“阿莹,你心中有我就行,你矛盾,说明我做的不够好,仍旧令你不踏实。我知道,你一直无法忽视我是皇帝的事实,一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而你一直以下位者自居。其实我打一开始便看得出来,你随时打算放弃这段感情。是我放不了手,强留你在我身边的。”
她心中温澜潮生,一股暖气捂化她心房最后的冰块。融为一摊春水荡漾,滋生出前所未有的勇气,信誓旦旦道:“景飏,唯愿与君长相守。”
萧景飏心口剧烈起伏一夕,咧嘴傻笑,郑重回道:“阿莹,我定不负你。”
江婉莹突然起身,快步行到书案前。持起玉笔,一笔一划认真在合庚帖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萧景飏飞速赶过来,安静立在一旁。
尽管她十分用心,与他的字迹依旧不相匹配。眼下她没有妄自菲薄而心灰意冷,精神振奋又在萧景飏的字旁写下一句话。“情投意忺,恰到好处,执手相依,不离不弃”。
江婉莹辍笔,眉眼带笑盯着这十六个字。
萧景飏又捏起玉笔,在自己名字旁边,添上一句“若违此约,放尔自由”。
而后放下玉笔,拿起合庚帖仔细将墨迹吹干合上。塞到江婉莹手里,一本正经道:“阿莹,这个许诺,你可满意?”
来日他若变心,她拿了钱财离宫,倒也不算吃亏。江婉莹灿烂笑道:“我很满意。”
她将合庚帖藏到枕下,明日待她回了朝华宫,与她那一箱黄金锁到一起。
二人相拥在床榻,说了好一阵子贴心话,约摸到了后半夜方才入眠。
几日阴雨,几日晴,一晃半月后。
绿水青山,一条一丈宽的河流绵延至目之所及。
一座青石拱形石桥横跨河面,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地动山摇的动静,惊起河面涟漪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