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沈婵的这个孩子是早产的,身体比别的婴儿格外孱弱些。满月之日,宋机给自己儿子取了名,单名一个聪字,寓意聪慧机灵。沈婵虽然躺在榻上仍养着月子,听自己儿子叫了宋聪这个名字,仍然不大高兴。聪音葱,每次叫自己儿子聪儿,怎么都跟叫葱花似的。不如叫宋明,前途光明。宋机自然不同意,他觉得宋明音和“送命”差不多,着实是晦气,坚决不能叫。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拌起嘴来。沈婵干脆不叫儿子聪儿,直接叫他小葱花。赵槃领着阿弗去参加了宋机长子的满月宴。阿弗抱了抱那粉粉嫩嫩的小人儿,觉得可爱极了,一时不禁也有点期盼自己的孩儿。她初有孕时,心中确实觉得变扭,也不大愿意给赵槃生孩子。前世她被伤得太深了,连看赵槃一眼都不愿。可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她又改变主意了。孩子是她自己的,不管赵槃怎么样,都和孩子无关。她的孩儿,她想要。回来时,阿弗嘴角带着微微的笑,那一向清冷的眉眼也洒着淡淡的光泽。赵槃覆上了她的手,低沉地问道,“想什么呢?”阿弗眨眨眼,自己的心思干嘛要跟他说。赵槃倒也没深问。他轻微地刮着她的肚子,“咱们的孩子下个月也要降生了吧?我想着,等你身子轻松了,就把咱们的大婚补办了。”阿弗略略沉下眸子,“不用了吧,也太麻烦了些。”大婚不大婚的她一点都不在乎,甚至觉得没有更好,不知赵槃为何这般执着。她倒是也喜欢那漂漂亮亮的凤冠霞帔的,可要是最终没有结果,她宁愿从一开始就没穿过。因为自古夫妻都这样,没有一辈子都恩爱缠绵的。宋机和沈婵这般吵吵闹闹是常态。即使是年少时的伉俪,等过了十年,女的一方年老色衰,男的一方另娶美妾,两人离心离德,当初的婚礼都变成了诅咒,越是隆重越讽刺。倒不如压根儿没有这仪式。两个人相互喜欢便过,若有朝一日赵槃不喜欢她了,她也能少受些嘲笑。不至于像上辈子似的,被说成是攀高枝不成的山鸡。况且他们的一年之约快要到了。什么大婚更显得无足轻重。赵槃无言地注视了她片刻,“果然你还是不愿意么?”阿弗淡淡笑了笑,“说不上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我只是觉得,殿下日理万机,没必要为了我又重新准备那些繁重的礼节。”赵槃思绪微微涣散。“我想叫他们知道,”他说,“叫全天下都知道,我是娶了你的,明媒正娶,而不是什么随随便便一顶软轿抬进门的。”阿弗听他这么说,蓦然心里酸酸涩涩,也不知道他说这些,是真的在乎她么?她知道他们皇族的规矩重,既然占了这个太子妃的名头,想来这些繁文缛节不从头到尾做一遍是不行的。阿弗夹杂了双重情感,想了一想,“殿下还记得我家门口那棵大槐树吗?若是真想拜个天地,不如在那里。”她当初住的那间小木屋毗邻一道悬崖,悬崖边挂着小飞瀑,有棵大槐树就生在飞珠溅玉之间,从前她总在那里捡槐花吃。阿弗想着,如果赵槃一定要补办个婚礼的话,不如就在那里。一来那地方罕有人知,即便日后她被抛弃了,也没人会嘲笑她。二来,她和赵槃的这段孽缘是从那里开始的,如今拜堂还在那里,也能图个圆满。赵槃思忖片刻。那个地方他倒是记得的,但就在那么一个荒山野岭拜了天地,他总觉得欠妥当。他缓缓摇了摇头,“不好。”阿弗道,“所谓婚礼,不过就是拜个天地。我家门口那棵大槐树,有山有水,我们正好拜一拜天拜一拜地。”那大槐树面对的是高山流水,俯瞰下去,泱泱九州许多地方都能被眺望见。他们拜天地,在那里对天对地发誓,也不算敷衍了。赵槃静默片刻,终究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但细细想来,究竟在哪里拜天地好像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阿弗终于愿意跟他拜天地了。她既想在他们相遇的地方行礼,倒也由得她。赵槃略略释然,“那也好。等把孩子生下来,咱们就一块去。你还要戴上红盖头,与我补上一杯合卺酒……那些旁人大婚时有的,你都要一样不差地补予我。”阿弗随口嗯了声,信然应着。这些都是枝头末节的小事,费不了多大的力气,她倒也不抵触。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想离开他的心思没那么强烈了。成亲就成吧,一年之约到了之后,他让她走她便走,要是他实在不让她走,她强扭着性子留在他身边,也勉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