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她不该这样……就算再生气,就不能好好说吗?终究是她冲动了。银筝有些为难,却又不忍拒绝,“您还有着身孕呢,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总要为孩子着想吧?而且……就算您一直等着,您也见不到殿下的。”陈溟他们早就把阿弗当成眼中钉一般看待,赵槃的面她肯定是见不到了。阿弗自然也知道。她小声嗯了一声,说,“没事。我还在那边那个蒲团上坐着,不会打扰到旁人的。你们要是找我,就到那里就行。”银筝一愣,情知是劝不住。宋机朝这边眺着,见阿弗去而复返,稍稍松了口气,心知自己之前猜得不错。赵槃和阿弗这两人,朝夕相处,虽然互相都不承认自己有意,但有些东西是从一言一行间表现出来的,藏是藏不住的。宋机不禁想起了少年时的那段时光。他和赵槃常常一起去打马球,有次马球打得尽兴,一时忘了时辰,直直打到了黄昏时分。宋机见天色已然昏黑了,左右耽误了时辰,回去无论怎么都会被皇后责备,便劝赵槃索性别着急了。赵槃居然答应了。那也是他少有的一次恣意。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躺在草场上,摸着天边烧得火红的云。两人聊了许久许久,从夫子、课业一直聊到了未来的雄心壮志,直说得口舌隐隐发干。天色渐黯,夜空浮现几颗微闪的星星。宋机问,“殿下,你喜欢的姑娘是什么样?”赵槃想了想,“不知道。”宋机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是我的话,我最喜欢温婉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女子,最好她是个江南人。江南的女子都秀气。”赵槃笑笑。他淡然说,“我真的不知道……可能遇上了,就会喜欢吧?”宋机也笑笑。赵槃又静默了一会儿,语气却又沉了下去。“别想了。你我的姻亲,皆不是自己能定的。将来无论愿不愿意,我都只能娶那些身份高贵的姑娘,你也是。”宋机有些不服,“殿下,你说得太绝对了吧。”赵槃神色不动,“事实便是如此。”宋机问他,“如果你遇上个女孩,是个平民百姓,但你很喜欢,你就不会娶她?”赵槃那时默然良久,随即沉沉摇摇头,“……不会。”时隔多年,宋机才发现当时赵槃说了谎。他遇上了阿弗,便再无少年时那般淡然。他不仅娶了,还用尽了手段留她在身边。她跑了,他去追。她又跑了,他又去追,不胜其烦。到如今,一条命都快给她了。也许赵槃当时也没能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为情所困,少年时所说的话也皆是当时的念头罢了。宋机独自一人,站在寒夜中,思索良久,终是化作长叹一声。他摇摇头,转身去找陈溟。……宋机跟陈溟说了一声,叫阿弗进去陪着。陈溟还是万分不愿意,宋机只得轻叱道,“殿下醒了,若是发现你们这般对太子妃,你们的脑袋还想要吗?”陈溟委屈道,“属下也没对太子妃怎么样啊,她就那么一剑伤了太子殿下……属下实在是生气……”宋机道,“你个粗人,怎么懂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陈溟只得答应。他憋了口气,从阿弗身边走过时,仍然没看她一眼。阿弗亦不敢抬眼看陈溟。宋机劝慰道,“别理陈溟,他不是要针对你的,他只是一时气糊涂了。”阿弗微微点点头。轻阖门板,清冷的月光立刻被挡得一丝丝都不剩,屋里除了几枚微明的蜡烛外,几乎是一片昏黑。屋里很是静谧,静谧得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阿弗走进屋子,踮着脚步,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赵槃就在帘幕后面静静躺着。他就这样蓦然出现在视线里,惹得阿弗眼里又重新泛出泪光来。她甚至不敢看赵槃,只要一看见他,之前那撕心裂肺的回忆便会涌上来,叫她痛得想要跑开。良久,阿弗才终于蹭到他的床榻边。赵槃此刻神色淡淡,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浓重的夜色笼罩了他的眉眼,只能勉强感知到他心口微弱的起伏。她第一次见赵槃时候,他就是这个模样。兜兜转转了一圈,竟又回到了原点。阿弗一时有点崩溃,伏在他的床边无声痛哭。无数次清晨起来,赵槃似乎都是这样静静地躺在她身边……他会支着胳膊看着她睡,轻抚她的脸颊,附在她耳边说些话,有时候还会撩一撩她的头发。可如今呢,他只是这么沉沉地躺着。阿弗肩膀颤抖着,各种纷乱的想法涌上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