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沉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葫芦这等法器属于最低等的法器,一般都是些闲散半仙、道仙才会用的,夜浮光当时已经位列神尊,应该不会用这么低等的法器,还有一种可能,那葫芦就是他给那凡人做的,凡人体弱命浅,承受不起太高等的法器,只能佩戴适合自己品性等级的。照你师父乐善布施的习惯,他当年极有可能是出于某种原因,想帮那孩子。”
银沥点点头,觉得巫沉说得有道理:“他们两人到达鹿城时,那孩子的心愿还未了,所以还在夜浮光身边,只是后来他们又去了哪里?最后那凡人少年又去哪了呢?这些陈年往事,我从未听夜浮光提起。”
“我也没听他提起过关于凡人少年的记忆,只不过偶尔载他飞过山丘的时候,他会不经意地失神。不过这只是极少数会发生的事情,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巫沉是夜浮光亲自驯化的坐骑,他其实记得许多许多与夜浮光相关的记忆,换句话来说,他对夜浮光的情感一点儿也不比银沥少。
他只是不愿意表露罢了。
心思粗旷的银沥向来都注意不到这一点,他说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我们能找到那个凡人少年的这一世轮回的,是不是就可以打开他的命盘回溯,看他前前前前世发生了什么?”
“就算你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那又能怎么样?你能改变历史吗?夜浮光已经死了。”巫沉笑了,“你听我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复活夜浮光,而不是去了解他为什么死。”
“不,我要弄明白他为什么死,才知道怎么复活他。”银沥非常不同意巫沉的观点。
“说了半天你就是油盐不进!浪费时间!”巫沉恼了,站起身一摆绿衣长袖,准备化成乌鸦形态飞走算了。
银沥忽然想起了一件要事:“你先别走,我还没问你,前几天你在哪?”
“我在哪又与你何干?既然不打算与我合作,那我们无话可说……”
“有人故意破坏阴阳阵,引我进去见夜浮光。”银沥将肩膀的长发拨到身后,缓缓站了起身,他眉头微微跳了一下:“一开始我以为那是冲我来的,后来我想了想不对,他应该是冲韩拾一来的。韩拾一在韩爷爷的阴阳路上冲破第一道封印,在鹿城冲破了第二道封印,这一切都不是巧合。那人非常聪明地利用了天时地利人和,以及利用了我。”
“所以巫沉,能够让夜浮光亲自设下的阴阳阵破开一角的那个人真的不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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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书咒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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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绕了那么大弯子,是在怀疑我?”巫沉轻笑了一声。
“我有理由怀疑你。”银沥说得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你想要的一切都太明显了。”
巫沉低头又是一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用了几秒时间平复心态,抬起头时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冷声道:“我如果真的要下手,绝不会三番两次来找你商量,早就把那小子直接弄死了,还来通知你让你有机会防备我?”
银沥直视着巫沉的眼睛,他用心感探听了巫沉的内心,没有听到别的声音。
也就是说,在背后搞小动作的另有其人。
银沥觉得自己错怪了巫沉,心中顿生歉疚:“抱歉……是我误会你了。”
巫沉一摆手:“无妨,看来我们之间已经毫无信任可言,银沥,哪怕我什么都不做,只剩下一道封印的韩拾一怕是也活不久了,是让他在死前献身给夜浮光,还是让他带着夜浮光的神魂进入轮回,希望你再好好考虑。”
说完,巫沉幻化成黑色的乌鸦,飞出了墓室。
狭窄潮湿的墓室,陷入了持久的静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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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韩拾一将一只灌注了声音的田螺拿离耳边,那是溺水鬼偷偷在墓室外帮他收集来的银沥与巫沉的密谈。
“咕噜咕噜——没了没了——咕噜咕噜——就说了这些——”溺水鬼一开口说话,嘴里便吐出大量的河水。
韩拾一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将田螺随手一扔,丢进了火坑中:“我知道了,你走吧,没有我们召唤不许出现,还有,你今天听到的事情敢出去说漏一嘴,这田螺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魂、飞、魄、散,我保证你连一把灰都不剩。”
“咕噜——知道了知道了——咕噜咕噜——小主人不用咕噜咕噜——吓唬我——我嘴最严——”话刚说完,一大滩混着流沙的河水从他的嘴巴流了下来。
韩拾一瞥了一眼,没再说话,他只是一挥手,那溺水鬼便消失在月黑风高的天台上。
十月底的夜晚,秋风送爽。
空旷寂寥的天台上,韩拾一穿着一件单薄的白t恤,手一刻不停地往火坑里丢烧给死人用的冥币纸钱、金银元宝、纸扎衣服。
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在祭奠谁。
韩家或许是祖上积了厚德,上上下下那么多祖先,没有一个会在死后逗留人间,他们全都顺其自然地死去、走入了轮回。
而一直在身边照顾自己的爷爷,也不是人,是道长为了保护他留在他的法器。
一直听说人死时眼睛会浮现出走马灯的场景,那是人生前所有美好温暖的回忆,那是他们这浩浩荡荡的一生中最舍不得的记忆。
韩拾一却觉得,如果自己死了,大抵不会出现什么走马灯一般的场景。因为他这一生非常短暂,遇见的鬼比人还多,没什么人真心实意对他好,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