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已经隐入云层,树枝被风撕扯,剧烈摇晃,在空中抱团成黑条鬼影,众人手中的灯笼不知何时灭了,四周一片浓郁的黑。
突然,前方廊柱传来一阵急促的击打声。管家心中一紧,刚想探头去看,却见寒光一闪,一把短刃已经悄无声息刺入他的喉咙。剧痛瞬间袭来,鲜血汨汨喷出,倒地前还能从短刃上看到自己惊恐未加防备的眼。
后面的人见状,惊恐万分,四处逃窜,还未发出呼喊,刺客已如鬼魅般穿梭于他们之间,手起刀落,刀刀致命,鲜血在地上汇成暗红粘稠的溪流,衬着红彤的月光格外骇人。
那刺客脸覆黑巾,脚踩鲜血,堂而皇之摸进秦伍德寝房。房内窗户洞开,借着透进来的星光,隐约可见床榻上拱起的身影,他提刀便刺,抽起时却发现沾了一刀刃的棉絮,床上的身影瞬间塌陷。他心中一惊,迅速后退。正当此时,一道寒光自左后方掠来,掩日剑乍现,贴着他的脸颊刺入。
黑衣客身手敏捷,侧身一躲,剑刃只挑破了他的衣襟,但脸颊却感受到一阵刺痛。
他下意识伸手去摸,指尖湿润,带着一股血腥气。
黑衣客见血,凶性大涨。手腕一转,刀刃直刺谢檀胸口。谢檀横剑格挡,刀剑相击,发出阵阵嗡鸣。对方并未退却,迅速变招,连连攻向她的要害。
谢檀步伐稳健,见招拆招,她瞄准一个空档,猛地变道,剑锋直指对方的太阳穴。黑衣客眼见险招逼近,身形一晃,后退几步,避开锋芒,同时挥刀掀翻旁边的案几,试图以此阻挡。
案几倒扣,上面文房四宝倒落一地,发出刺耳破碎声,也露出了藏在里面战战兢兢的秦伍德,他随即目露凶光,刀尖转向秦伍德。
谢檀见状飞身向前,利刃直取黑衣客下盘,逼得他不得不止步抵挡,就在此时,谢檀忽然朝外喊了一声乌苏。
话音未落,乌苏提刀破窗而入,抓住秦伍德肩膀,带走了他。
屋内只剩下谢檀与黑衣客两人鏖战,刀光剑影间,扬起木屑无数。
乌苏把人带到了安全处,却也不走,抱刀在廊柱旁边站着。那秦伍德看着后面几十个持棍的家丁,心里有了几分底气,才咬着牙问他为何不去帮忙?
乌苏目光如炬,紧盯着破窗,头也未回冷冷扔了一句,“殿下杀人的时候不喜旁人打扰。”
秦伍德听了这话,无端的打了个寒颤,心中惊惧更甚,还未及平静下来,却又听乌苏道:“现在你该相信殿下没骗你吧。”
“相信,相信。”他放下揉肩膀的手,忙不迭的回答,生怕晚了一步,这煞神又抓上来。
早在他儿子被刺当天,殿下就曾秘密拜访过他。那时,殿下一袭黑衣,身形纤细却气势逼人,她开门见山,声称自己可以替他儿子报仇,但条件是他必须对她完全效忠。
“你要明白,我所需要的不是你对长公主忠诚,而是对谢檀忠诚。即使有朝一日,我不再是长公主,你依旧要无条件地支持我。”
这是殿下的原话,他当时听完没当回事,心里自然是不信的,自己作为户部尚书,堂堂正二品大臣,还奈何不了杀人凶手王景泰?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重重一击。那沈敬之搭上了首辅张文昌这条大船,他外孙当天晚上就给放了出来。反观自己,到处求告无门,那杨炳春也是假仁假义,一味推脱,不肯帮忙。
秦府三代单传,自己一个儿子如珠如宝的呵护长大,却被人无辜刺死,这仇必须得报,哪怕以死相拼,他也要让凶手偿命。
但是死前也不能让杨炳春过得快活,正好这时外面谣传她孙女与自己儿子情投意合,又有人递了杨寻真的八字帖子,他便也将计就计,利用这机会进行反击。
想来这帖子应该就是殿下送过来的,今夜殿下又来找他,说杨炳春要除掉他,他起先还不信,直到后面刺客真的来了,才知殿下所言非虚。
他透过残破的窗望了一眼,屋内斗争愈演愈烈,不时可见凛冽寒光,剑气扫荡。
刺月楼。
季殊合正在一个人喝闷酒。近日,母亲的病在温在溪的悉心照顾下逐渐好转,但她也没家去,反而继续留在府里,整日做些描红诗画之类。
如今,他只要一回府,便会有意无意碰到那姑娘,弄得他现在家都不敢回,只好整日躲在刺月楼里,偏偏孤娘也不知去哪了,有些日子没见到。
楼里只剩下越影越剑两个说话不中听的蠢货,时不时就来问他为何不去找殿下,还直言就算他不去,为何也不让他们两个去保护殿下,让季殊合听完一阵心梗。
跟殿下赌气已有两日,她现在应当已经忘了这茬吧。但自己要找个什么理由过去呢?装作无事发生未免太过掉脸皮,非他季殊合的作风,但是那日又答应过殿下不派人去看着。
等等,不派人,他好像明白了过来,那么自己直接过去不就行了,也没派其他人。殿下府上的木樨花树好像就挺适合睡觉来着,枝繁叶茂,躺上去也不硌背。而且现在恰好初春,微风拂面,晚上也不冷。
他正垂眸盘算间,越剑越影拖了一具死尸过来,二人进了屋就扔下尸体,越剑还擦了擦手颇为嫌弃。
“好大的胆子,敢来刺月楼杀人。”他随后抬眼问季殊合。
“主子您最近又惹上谁了?这人指名道姓的要杀您,被我和越影制伏后,就咬破嘴里的毒囊自尽了。”
“死就死了,弄点噬骨水上去化掉就是了,何必还要拖到这里来?”季殊合有些漫不经心,他还在想着怎么把借口编得更合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