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风雷滚滚,海浪击打在岛礁上,发出令空间震颤的轰鸣。一直摩擦着自己钩爪的那个魔物停顿了一下,又继续缓慢无声地动作起来。
“这倒也没错。”双头魔物的两个脑袋都流露出了警觉,四只眼睛全盯在了借火客身上。
“那并非暗之心的真正法则。”眷者轻声道。
“谁在乎暗之心真正的法则是什么呢。不管怎样,我来到了这里,海神就要实现我的愿望了。”
眷者不再说话了。其他的许愿者也都默不作声。但借火客却似乎意犹未尽。它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维赫图,眼里闪烁着怪异的兴奋:“比起我,你们应该都对它更加好奇吧。毕竟,很难想象一位影之主会有怎样的愿望……”它的目光一寸寸滑过维赫图的影子:“不……现在恐怕算不上是一位影之主了……爬到高处又跌落感觉如何呢,哀嚎者?”
听见那个称呼,维赫图苍蓝色的眼睛终于从伊兰与自己紧紧相连的影子上移开,落在了借火客身上:“我们从前见过?”
借火客的神色很怪异,仿佛那个扭曲的笑容是由憎恶构成的:“看来不是脑袋越多就记性越好。还是说,当被践踏者终于从沼泽地爬出去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把过去都抛下了呢。”
维赫图无动于衷:“我们的生命很漫长,忘记那些不值得记住的事再正常不过了,不过……”他思索了一下:“你是贝卓温的仆从。”
有那么一瞬间,伊兰感到了来自影子的波动。但那波动很轻微,好似一滴露珠落入湖水。波纹轻轻荡开,水面重归宁静。
“我曾在某个虚弱的时刻遇见过它。”维赫图坦言道:“它给过我选择:成为奴隶,或者被踩死在沼泽里。”
“它看中了你,愿意向你提供庇护。”借火客阴暗道:“你那时明明奄奄一息,应当跪下来感激涕零。可你却拒绝了。你宁可在沼泽中被那些亦生亦死之物撕咬殆尽,也不愿意作为奴隶向贝卓温匍匐。你的傲慢实在是令我难忘。”
“与傲慢无关。我选择拒绝,是因为这世上没有一个奴隶能够自由追寻星光。”维赫图苍蓝色的眼睛那样平静,那一瞬间伊兰意识到纽赫就在那里,从未离开过。
他低下头,感到心中骤然涌起炽热。雷暴开始在洞外的天际闪烁,但周围的寒意与厉风似乎一下子就淡了。
“你要么是个蠢货,要么是个疯子。”
“也可能两者都是。”维赫图毫不在意,似乎也并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影子悄无声息地在伊兰身上涌动,仿佛一只看不见巨狼正把伊兰圈进怀里。
“可惜,你的妄想还是没能实现,不然也不会来到此地。怎么,如今终于愿意匍匐在更强大的存在之下以求苟延残喘了?”
“我不是来许愿的。”维赫图冷淡道:“海神实现不了我的愿望。”
“谁也实现不了你的愿望。”借火客恶毒地笑着:“黑暗之子不能觊觎星辰。但既然我们在此相遇,你倒是能帮我实现一个愿望。”
维赫图瞥了一眼洞外,闪电在黑色的天海间闪烁蔓延,像是世界正在破裂,风浪越来越高,甚至开始涌入洞穴:“哦?如果你不介意在深渊面前失去满月的庇护。”
引路者摇摇晃晃地起身,颤巍巍道:“不要这样,海神苏醒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
借火客却无动于衷:“正是因为即将见到海神了,我才要给它多准备一份见面礼。”它伸出双手,交叉握住两肩的长角,缓缓拔出。长角之下,是污泥一样流淌的肿胀蠕动之物。
“这里不能剥夺黑暗之子的火,但你身边的那团火却并不属于黑暗之子。”
双角化做了它双手的一部分,前方那可怖的东西仿佛猛然张开的大嘴,直奔伊兰而来。
维赫图面色猛然转厉,黑影涌出,向着袭击者扑去。
然而双方尚未碰触,借火者的神色却瞬间僵硬。一副钩爪不知何时从后头勒上了它的脖子。
钩爪的锋刃和洞壁一样苍白无光,却足以割开血肉。借火客脖子上的串珠纷纷坠落,碎在地上,腾起无数团火焰。昏暗的洞穴瞬间亮如白昼,那一条团满月之火隐没其中,几不可辨。
“呵。”借火客似乎并不慌张:“原来这里还有一个想要帮我实现愿望的。”它轻蔑道:“可惜,你的火太微弱了……”手中那怪异可怖的肉口向后一闪,瞬间就从两侧夹住了袭击者的脖子:“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钩爪的主人,那个自始至终没有说过几句话的魔物终于开了口:“你还记得自己夺走的火么?”
“萨玛尔妲不会知道蝼蚁的名号。”
“但你不是萨玛尔妲。”那无名的黑暗之子道:“你和我一样微不足道。”
借火客笑得讥讽而残忍:“微不足道的只有你。复仇者我见的多了……下场你也看见了……”
“你不能在这里杀死它。”引路者阻止道:“这是海神的领域……否则你的愿望就无法实现了……”
“哦,当然……”借火客慢吞吞道。蠕动的巨口力道松懈下来:“或许你求求海神,它能实现你的愿望呢?”它笑得很残忍:“但我会在你之前许愿的。”
无名的黑暗之子没有后退。它站在那里,那张在暗界随处可见的面孔仇恨而坚定:“你见不到海神了。”说完,它猛然撞上了那蠕动的巨口。
鲜血涌出,巨口瞬间将它撕得粉碎。
借火客僵在原地,看着那蠕动肿胀之物上的血肉:“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