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初常常忍不住赞叹,说花信确实是“百年难遇”的好苗子,灵慧至极。后来这种夸赞翻来覆去也变不出花样,渐渐便少了。
再后来,那位先生偶尔会露出愁容来,无端轻叹一口气。
花信很少过问他人之事,所以常常叹气声听在耳里,抄着阵书和丹方的手却不停。
直到有一回,先生的眸光显露得实在直白,他才停了笔,抬头问道:“先生因我而叹气?”
对方良久道:“我看花家一众弟子修习都在弟子堂,既有刻苦用功之时,也会玩笑嬉闹。唯独大公子你一人自幼在此,日日修习不曾放松,不会愤懑不平么?”
花信平静道:“幼时偶尔会贪懒,后来便不曾再有。”
先生又道:“我常训斥一些弟子不知刻苦,到了你这,倒想劝你歇一歇,偶尔也玩闹放松一番。”
花信道:“先生费心。”
他这么说着,平静地收回眸光,又动起了笔。
倒是那先生愣了好一会儿,实在没忍住,问他:“大公子如此刻苦修习,是因为外人的那些评说,想要替花家争口气么?”
花信微微愣了一下。
还没回答,先生就懂了:“看来不是。那是为何?修士们总有所求,但我在你身上似乎从来看不到。”
花信:“修士们所求何事?”
先生说:“大多求长生。你呢?”
花信:“从未想过。”
他刚及弱冠,尚无惧于生死。
先生道:“我料想也是如此,人得先有舍不得,才想求长生。”
他又道:“还有些人修行是为了护住某一个、或是某一些人。大公子有格外想护的人么?”
花信道:“没有。”
他自幼便算是离群索居,就连亲缘都十分浅淡,与人交集点到即止,也早已习惯如此。
倘若碰到邪魔阴晦之物来犯,他自然会出手相挡,不论是为了花家还是大街上过往的车马行人。可要说为此而修行,又着实谈不上。
遑论什么“格外想护住的人”了。
他见先生面露忧色,缓声道:“若是为了护住某一个人,或是某一些人,那道便太短了。”
先生头一回听他说起“道”,忧色减了一些,问:“哦?”
花信说:“若是格外想护的人不在了,那他们当如何?就此荒废,或是再找一些支撑?”
先生点点头:“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