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能行动了,却也避讳他了,退后两步俯首道:&ldo;臣妇失仪,请皇上恕罪。
想是灵堂之上有所顾忌吧,她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他心里虽有些难过,但也还是包涵了。
转过身,他亲自拈了香,插进供桌上的香案里,这才对她道:&ldo;人死不能復生,请余夫人节哀。日后生计,自有朝廷抚恤,余大人在天之灵,也会宽怀的。
他气定神閒,即便在这灵堂上,面对着那个死在他旨意下的冤魂,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愧怍。本就是自寻死路,怨不得別人。也许在余崖岸看来,这是夺妻之恨,但在他眼里,又何尝不是呢。
她原本是他身边的人,徐徐图之却被人横刀夺爱,作为帝王,实在难以容忍。他知道锦衣卫无法无天,余崖岸的胆子很大,强娶也好,菩提手串也好,他看在他以往的功绩上,勉强都忍耐了。但他对她用强,实在是猪狗不如的恶行,他的好耐性也终於用完了,既然他要作死,那就让他求仁得仁吧。
解决了余崖岸,他才觉得有脸面对她。只怪自己妇人之仁,让她多吃了这些苦。她怨他吧?心里转不过弯来,重又变得和他那么生疏。他看着她,愁肠百结,那些宽慰的话说起来像例行公事,半点温度也没有。
可他急於知道她的情况,沉吟了下道:&ldo;夫人领朕上耳房里坐坐吧,朕还有些话,想同夫人交代。
如约说是,牵着麻衣的袖子往东边引了引,&ldo;家里都乱套了,唯恐招待不周,还请皇上见谅。
皇帝随她进了东边的屋子里,这里掛着白布的帘幔,案上堆满宾客弔唁的祭奠用品,连空气里都是纸钱和桑麻的味道。
她比手,请他在南炕上坐,他没有挪动步子,只是低头问她:&ldo;你好不好?他伤着你了吗?
如约知道,这府里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倒也不必搪塞,&ldo;皇上何必问这些,如今人都没了,他伤不伤我,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也就是人死债消,可以既往不咎了。所以死亡是最好的解药,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甚至可以连带着,让一盘死棋走活。
他舒了口气,&ldo;他付出代价了,我料这样,你也应该消气了。只是你別远着我,我特意来见你,不是为了让你对我退避三舍的。
他丝毫没有隱瞒她的意思,这事就是他做下的,只为哄她高兴而已。
如约当然心知肚明,但她必须惊讶,惊讶过后心领神会,垂首道:&ldo;我真是罪孽深重,将来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往后咱们也不要私下见面了,让我一心一意伺候着婆母,消除我犯下的业障吧。
可他並不答应,&ldo;所有业障,都由我一人承担,和你没有关係。你大可不必因为他死了,就觉得对不起他,忘了他对你造下的孽。
如约脸色发白,翕动着嘴唇道:&ldo;万岁爷手眼通天,这宅子里发生的事,想必都知道了。我自觉没脸面对你,你又何必逼我呢。
&ldo;我没有逼你,
他望着她,语调平稳,没有一丝波澜,&ldo;我只希望你不要自苦而已。再说我根本不在意那些,认定你的时候你就是他的夫人,我从未生过不该有的奢望。但事情闹到这样地步,我只懊悔自己没有保护好你,绝不会去挑你的不是。所以你別去想那许多,我知道你不受用,你得学会遗忘,败兴的事儿不要放在心上。人生那么长,第一个遇见的,未必就是对的人,你还有机会另选,不是么?
她面色凝重地望着他,半晌才道:&ldo;我现在不想思量那些,万岁爷別说了。
&ldo;不说,然后你就开始迴避我,长长久久不见我,是吗?
他想起之前一次又一次被她戏弄,实在是有些后怕,拽住她的腕子道,&ldo;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横竖我的名声不好,大不了现在就去见余太夫人,直接带你走。
如约甩开了他的手,&ldo;你疯了么,这是什么时候,人还在灵堂上躺着,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他的唇角划过一丝笑意,&ldo;余指挥懂我,生生死死,何必看得那么重。
说罢重又把她带进怀里,靠在她鬢边说,&ldo;如约,你我之间终於扫清了障碍,这样不好吗?其实做锦衣卫的,没有几个能活着从这个位置上走下来,他自己也知道。想杀他的人太多,不过旁人杀他,他尚有应对,我想杀他,他必死无疑罢了。再说你,难道就不盼着他死吗?
那阴冷的语调,像蛇一样滑进她的领口,淡淡的气音满带蛊惑的味道,仿佛要把她心里的邪念都钓出来似的。
如约自然不肯承认,&ldo;我没有盼着他死,一切都是你的主张。
皇帝说也许吧,&ldo;横竖我就是不想让他活,尤其他对你做了那种事,我愈发要置他於死地。
如约不说话了,纳罕地审视他。
这个人,似乎对死亡没有任何忌讳,离灵堂不过咫尺之遥,他完全不讳言,也不怕被死去的人听见。也许在他心里,余崖岸活着的时候为他所用,死了也照样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他是真龙天子,他百无禁忌,就算棺材里的人知道自己因何而死,也还是对他束手无策。
可她的凝视,让他有些不自在,&ldo;怎么了?不认得我了?我什么都不管,只要你高兴。他不在了,你就再也没有藉口拒绝我了,对我来说是一本万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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