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行事,实则並不难,把余崖岸和他最忠心的两位千户引到宣南,再逐个击破。李鏑弩和屠暮行还没弄清缘由便见了阎王,余崖岸不愧是指挥使,反应要迅捷得多。但论拳脚功夫,叶鸣廊在他之上,两个人对战,结果可想而知。到最后没有一剑封喉,只是刺穿了心臟,也是怕他死状太恐怖,嚇着了姑娘。
余府上下乱成了一团,叶鸣廊对余老夫人道:&ldo;打发人,先把灵堂架起来吧。再者大人的装裹也要预备,擦身换洗,及早入棺,免得被前来弔唁的人落了眼,有损大人的体面。
余老夫人这会儿是没了主张,但她也明白,元直树敌太多,他一走,不知多少人拍手称快,不能让这些人指指点点,捂嘴暗笑。
於是强撑起精神,艰难地指派下人预备,回身看如约瘫坐在地上,忍着泪道:&ldo;把少夫人搀起来,扶到东边厢房里去吧。
再来看儿子,那么高大的个头,如今躺在那里全无了声息,老夫人只觉今生的泪都要流尽了。这几年家里接连遭逢变故,老爷子走后是儿媳和孩子,现在又是元直
&ldo;你们都去团聚了,把我一个人撂在世上,你们倒忍心啊。
让人绞了湿手巾来,老夫人仔细替他擦了脸上的血跡,喃喃道,&ldo;都是冤孽,我和你说过的话,你总是不听
不听
这下可好了,把命都搭进去了,后悔了吗?早知如此,就该辞了官,全家搬离京城,回洛阳老家去。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来不及了。你这糊涂的孩子,要是周全些,哪里会落得现在这样下场。再过半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你连过完生辰都等不及吗,说走就走
许是心血被熬干了,老夫人一病不起,连丧事都不能料理了,后头的事,自然都交给了如约。她一样样安排妥当,僧道法事都紧着最高的规制,往来的宾客,她也儘量不去怠慢。有时候累了,坐在棺材边上愣神,也会自责愧疚,心生彷徨,不知这仇到底该不该报,自己过於执着,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因着是执行公务时候遭遇了意外,朝廷有恩恤,下了一道圣旨,追封余崖岸为忠勇公,是杨稳带人来宣读的旨意。
彼此见了面,只需一个眼神便瞭然了。杨稳例行安抚:&ldo;请夫人节哀,余大人为朝廷出生入死,皇上都记在心上呢。特发了恩典嘉奖,身后也算有哀荣。日后家中一切用度都归入宫中,余老夫人也可颐养天年,这是朝廷的恩恤,没有忘了余大人素来的功勋。
如约俯了俯身,&ldo;多谢圣上天恩,劳烦大人亲临传话。
杨稳还了一礼,&ldo;夫人客气了。
这时正值开席宴客的时候,左右人都散尽了,灵堂里只余他们,和两个跟随前来的小火者。
杨稳抬手把人屏退了,確定四下无人后,才悄声问她:&ldo;你一切都好么?
如约乏累地点了点头。
杨稳看她憔悴的模样,心里有些不落忍,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她必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让皇帝决意痛下杀手的。
余崖岸、屠暮行,还有李鏑弩,这三人一夜之间全死了,其中玄机,一眼便看得出来。接下来锦衣卫要变天了,那个一直默默无闻的同知,必定是下一任指挥使。关於叶鸣廊,常听人说他厚道,但锦衣卫中真有厚道的人吗?当初余崖岸就是杀了前任指挥使上位的,这个叶鸣廊,未必不是同样的人,甚至佛面蛇心更为危险,也更需要提防。
&ldo;余崖岸的死,其中有蹊蹺,你一切小心,尤其要留神那个姓叶的。
杨稳並不知道,叶鸣廊就是火场外拽了她一把的人,但这件事现在提起没有必要,叶鸣廊究竟是敌是友,她也不敢確定。因此嘱咐他:&ldo;锦衣卫改天换日,不知道新任指挥使是怎样的办事章程,你在司礼监也要小心。
杨稳说省得,&ldo;籍月章如今沉迷阿芙蓉膏,东厂的事管得不多了,不过留他顶个头才好办事,因此暂且不动他。
说罢又黯然望了她一眼,&ldo;你这会儿改主意了吗?要是改了,咱们想法子离开这里,去外埠吧,走得远远的。
她却不说话了,好半晌才摇头,&ldo;我不走,我的事还没办完。我要找到今安,確定他还活着,才好告慰爹娘和哥嫂。
杨稳嘆了口气,&ldo;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无论如何,千万保重自己。
如约勉强牵了下唇角,&ldo;你回去吧,逗留得太久惹人起疑,我这里自会小心的,你不必担忧。
待送走了杨稳,她把追封的詔书放在了香案上。
天暗下来,底下人几次来劝她用饭,她都摇头拒绝了。独自一人跪在火盆前烧化纸钱,孝帽很深,遮挡住了两侧的视线,只觉蓬蓬的火光烘炙得脸颊发烫,眼皮也酸涩得厉害。
身边人来人往,她没再挪动身子,几个余家族亲上前劝慰她,她都勉力支应了。
夜渐深,灵堂上人也少了,偶尔两个添灯油点香的家僕和婢女走动,剩下便是一派死寂。
直到一双绣着游龙的靴子走进视野,她才抬起头来。一张小小的脸,一双含泪的眼,轻轻囁嚅了下,&ldo;皇上来了。
第74章
皇帝轻蹙了下眉,伸手把她搀扶起来。因为跪得太久,膝盖一时打不直,他几乎是半抱着,才让她站立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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