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看去,正是皇上来了,宫人不知何时都退了下去。
康熙看着病弱憔悴的钮祜禄贵妃,虚扶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她在床榻上歇着就好,莫要再动了。
身边没有人提十阿哥,钮祜禄贵妃便陷入了昏迷般的沉默。
“钮祜禄贵妃。”康熙道。
钮祜禄贵妃费力睁开眼,原来灵秀的眼眸早已变得黯然无光,死寂沉沉地眸子紧紧盯着皇上,强迫自己不要分散了精神。
“你还记得进宫前一天让人给朕带的话吗?”康熙语气隐含了几分嘲弄,“你说,你的身子骨弱,再加上寺庙那两年,已经伤了身子再难有孕。”
钮祜禄贵妃浑身一震,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还在计较这件事。
“后来有了十阿哥。”康熙笑了。
他的笑声很轻,淡淡地,宛如叹息。
孝昭皇后钮祜禄氏都没有生下嫡子,小钮祜禄氏她怎么敢生下能威胁到胤礽位置的阿哥呢?
钮祜禄氏一族的心还是太大了。
在钮祜禄贵妃忧惧的目光中,康熙轻轻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万籁俱寂。
钮祜禄氏心里和身体都感到了刺骨的冰冷,她想尖叫,但是这不合身份规矩。
她是钮祜禄氏的格格,肩负着家族的重任。当初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现如今的一切都为了自己的孩子。
她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偏偏有人想害自己的胤誐。
“皇上,钮祜禄氏和亲族绝没有举荐十阿哥的想法,那个折子必然是有人诬陷臣妾的母族,想陷我们于不仁不义!”
钮祜禄贵妃不确定远去的背影有没有听到,在她一次次期盼中,对方并没有回头。
她翻滚着身子,从榻上摔下来,却因瘦弱没有发出太大声响,她努力朝着大门的方向爬去,对着康熙的背影,第一次发出不符合自己身份的喑哑声音:“那是你的儿啊!胤誐是你的亲儿啊!”
那个背影始终没有停下,更没有回头的意思,钮祜禄贵妃眼底是化不尽的哀伤,痛苦道:“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至此!”
十阿哥早已让自己养废了,他竟还放心不下。逼着自己给十阿哥埋下一个隐患,让十阿哥没长大前只能依靠别人而活。
难道这宫里所有阿哥,都要给胤礽让路吗!
难道做了几十年帝王的人会不懂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吗!——
康熙三十四年底,钮祜禄贵妃薨逝。
因其是高位嫔妃,宫里过年的喜气被冲散了不少。
十阿哥哭得要死要活,八阿哥和九阿哥担心他性子倔想不开,每日都守着他。
太后年纪大了,记不住宫里一茬又一茬新鲜的宫嫔,更加念着以前熟悉的老人,常常与康熙聊起曾经的仁孝皇后、孝昭皇后以及慧妃等人。康熙不忍老人家为晚辈忧心,接连两道圣旨定下了三阿哥和四阿哥的婚事。
康熙三十五年,二月,太子大婚。
三月,大福晋生下二格格。
有人欢喜有人忧,荣妃恨不能敲锣打鼓宣告三阿哥要成亲这件喜事,碍于钮祜禄贵妃逝世不久,只能压下作罢。
“董鄂氏的阿玛是都统,身份不低,比之大福晋家里也不差什么,亲族势头甚至更好些。”荣妃乐得合不拢嘴,自己的胤祉非长非嫡,能娶得这样的福晋,母子二人已然满足了。
延禧宫新进来两个汉人嫔妃,都是身份较低的答应,主位的喜事,她们自然要去凑个热闹。
寻常荣妃并不要她们巴结奉承,唯独牵扯到三阿哥的事儿,最爱听这些吹捧的话。
两个小答应专门捡着荣妃爱听的话说,直把人哄得眉开眼笑合不拢嘴。
“本宫比不得你们容貌正盛,是侍奉皇上的大好年华,往后皇上来的时候,本宫自会传你们过来说话。”荣妃笑道。
小答应们差点喜极而泣,恨不能当场给荣妃磕头谢恩。
年轻的嫔妃,谁没有个做宠妃的梦呢,怪天怪地就是不怨自己,只当自己缺少一个一飞冲天的机遇。
荣妃拿帕子掩面轻笑,就是年轻时候的自己,也总爱幻想这些。年华易逝,恩宠不在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辈子的指望是什么了。
原本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的肚子不争气,机会便留给太子妃和三福晋和四福晋。
谁知,皇上给四阿哥选的福晋,年纪比四阿哥还小了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