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随口敷衍黄翠翠,手捧一本书,闲适地倚在圈椅中,享受难得的清闲。
才出了门的黄翠翠又折返回来。
“小陈大人在外边儿,您要见吗?”
陈烊?
他怎来了?
“叫他进来。”
沈梨把书搁在梳妆台上,就着黄翠翠还未收走的水盆往脸上拍了拍,好一个出水芙蓉。
“沈小姐,贸然来访,是否打扰到您了?”
“不打扰。小陈大人事务繁忙,还抽时间与我见面,我已感激不尽了。”
“在我面前,你不必拘礼,”陈烊急急地要去扶她。碰到沈梨手腕的指尖抖了抖,他情不自禁地垂眸与沈梨羞赧的双目对视,沁着薄雾的小脸少了几分明艳,却多了几分清丽,着实纯欲,“抱歉。”
触电一般,陈烊暗骂自己举止轻浮,收回手,躲开眼。
岔了神,错过沈梨浅浅的微笑后,他仿佛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似的,缓缓开口。
“沈小姐,你……可有亲人在尚都?”
“大人问这作甚。”
似乎勾起沈梨的不快,她撇过头,不愿作答。
“我只是……”
“我娘曾是供人取乐的歌女。”
不等陈烊给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沈梨便回过头,捏着手帕、轻咬朱唇,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她时不时抬眼瞟陈烊的眼色,扫过去的目光轻轻地落在陈烊心里,像挠痒痒,惹得陈烊无端爱怜。
“当时楼里的头角儿被尚都的大人物看上了,花楼老板不肯放人,便给我娘下了药,当作玩意儿送给了那人,后来便有了我。”
她顿了顿,似笑非笑。
“伶人轻贱,有身子的更是不得待见。我娘被花楼赶了出来,独自生下了我。她讨厌我,见我长得好看嗓子也好,一边教我唱歌跳舞,一边怪我毁了她的青云路。
我娘总说,她若是头角儿就好了,但有时候她也想着,如果她真是头角儿,便不会有我了。我娘这个人,恨我的时候多些,爱我疼我的程度深些。
她死前把我卖给了荣梨楼,她知晓我的本事,告诉我说‘好好唱,唱好了,整个舞台都是我的’,”
似乎隐忍着极大的委屈,故作坚强,听得人心中泛起绵密的疼。
“但我所求的不多,无非安安生生地攒够银子赎回我自身,买下一处房产、添上几亩薄田,余生经营好自己的日子。
我出名前也是在荣梨楼的老人新人中受尽了磋磨、摸爬滚打才混出头的,只是不愿让人看轻了我,作践了我。
有人说我是个想当头角儿想疯了的狗,但我沈梨即便是条狗,也要将那些轻贱了我的人咬上几口。小陈大人,我没您想的那般好。”
她把自己放到极低的位置,仰视高高在上、恍若神明的他。她在自卑,在怕,怕他不爱她真实的模样、怕他厌她的城府虚荣。
但他什么都不在乎。
“若今日在你面前的是别人,你也会这般推心置腹吗?”他问。
他只在意这一个回答。
“不一样,”她说,“您不一样。换了旁人,我根本不会在这儿。”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