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自然的凋零衰老,只不过是一位生灵,走至了他生命的尽头而已。
从一开始,不问都交给谢桓的,就是一桩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没有人可以拦得住生死。
谢桓愣住。
柳善善顿了顿,缓声道:“如今生桑道人放心不下的,便是被犼兽伤害的青道镇……”
话音像叹息,轻轻落下,湮没在深暗夜色里,只留寂息。
谢桓咬了咬牙,几番呼吸犹豫,手不自觉地虚握成拳,攥紧了几分。
“犼兽还是得杀。”他定了定神,打起精神,坚持道,“修道者斩妖除恶,自是职责,生桑道人时日无多,能全他一桩心愿,也是值得。”
谢桓将药方收在怀中,而后向着柳善善深深行礼。
“多谢柳姑娘恩情襄助,诊金已通过灵镜奉上,我这就去寻那凶兽踪迹。”
他说罢,手中幻化出折扇神兵,大轻功纵身轻跃,踩着屋瓦两三下离开宅邸,没入在茫茫黑夜中。
柳善善望着谢桓远去的身影,默了须臾,回身,只见师父仍旧坐在石阶上,单手托腮,似乎在出神。
她干脆也席地坐下来,仰头便能望见很好的月色,透亮纯净,清凌凌的光晕染在夜色里,拥抱万物生灵。
“在想什么?”她问道。
师父愣了一会,声音含着疑惑,不确定道。
苍灵东君殒落已有五百余年。
那时凶兽当道,生灵涂炭,机关术亦尚未普及,因而世人对东君的描述记载,皆来自纸间画像,传奇话本,模糊缥缈又令人眷恋。
白纱幕篱,青衫仙衣,她仿佛皎兮出月,站在红尘外,不看一眼人间。
在场者无不哑然。
他们愣愣地出神,一语不敢言,唯恐惊扰天上人。
只见东君轻轻抬手,指尖逐渐幻化出一道月白菩提印,宛如死灰的杀阵随即湮灭,看不见的威压拂去所有硝烟弩张,紧接着,东君手心菩提印化作一河决堤玉雨,落花入凡。
燕泽百姓皆是目怔,惶恐地望着花期早过的燕泽百花在这场玉雨中纷然绽开。
其实不只是燕泽,这道术法如风拂过整个瀛洲,辛夷坞中早已枯死几百年的辛夷花也重新含苞而绽。
所有俗世病痛,死寂哀然。
都被这场清风一并带走。
惊艳的,仿佛……迎来一场新生。
天边白色的雾气愈浓愈涌,苍灵东君的身影很快洇染其间,模糊淡去,直至不见,短暂的,像一个错觉。
所有人恍若大梦初醒,只留惘然。
好吵。
柳善善陷在半梦半醒间,听见了各类声音。
苍生哭喊,花鸟虫鱼,精怪灵兽,天地万物的声音都一并传入她耳畔。
还有数道……隐隐锁链声?
柳善善很确认自己是昏迷过去了,但神智又清醒,她记得自己最后一刻是见到了天边一抹湛蓝神光,紧接着梦回毒发作,坠入黑暗。
“善善。”
一声呼唤惊灭所有喧嚣,轻缓温柔。
谁在喊她?
柳善善尽力屏神,在嘈杂中仔细分辨这声音。
“醒过来,好不好?”
“不要留在不可及的云端,回到人间,好不好。”
柳善善纳罕,她站在在茫茫虚无黑暗中,抬起头,倏然瞥见了一只雪色的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