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灵力,是妖气。
这位生桑道人,并非人类。
“月丫头,你……好久没来了。”
见柳善善没有回答,生桑道人缓缓深呼吸一口气,攒了攒气力,又开口。
“是不是?我做的青团,没了以前的手艺了?”
柳善善拂开搭脉的手,叹气道。
“我不是‘月丫头’,道人,您认错人了。”
她不记得自己见过这样一位老者。
不过也是,柳善善哂笑一声,她什么都不记得。
若顺着生桑道人的话回应他,她总有种,冒名顶替了他人的身份的错觉似的。
“您唤我柳大夫就行。”
生桑道人的眼中滚过一丝失落。
他勉强地笑了笑,笑容虚弱疲累,沙哑着声音道。
“是我老糊涂了,连人都认不出啦,抱歉,柳大夫,您是修士?仙人?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柳善善轻声道:“您说。”
生桑道人舒然哀求:“我在这里当镇长,也有四五百年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青道镇的镇民们,您,仙人自有慈悲心,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二?”
柳善善沉默不语,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走到床畔边的一张书桌前,擦亮了案上旧油灯,荧荧火苗跳跃,借着昏黄微光,她摊开一张薄纸,抬手写下药方。
“别担心,我在开药呢,您好好休息。”
柳善善停笔,等了一会儿,没再等到回应,她搁了笔,重新走回床前。
生桑道人已经阖上眸子,再度陷入安详睡梦中,呼吸很浅,很缓。
柳善善微微一叹,悄声推门而出。
刚一出门,就冷不丁被抱膝坐在门外石阶处认真戳毛毡的白衣青年吓了一跳。
师父听见脚步声,收起手中毛团,仰头望向她,眼睛眨了眨。
“常夜离开了,说是要去找犼兽,谢桓他……”
话未说完,只见一位身着紫衣的小公子急急忙忙从不远处赶来,讨饶般笑道。
“我方才帮阿婶收拾碗碟去了,怎样?生桑道人病情如何?需要什么天材地宝你尽管开口,只要不是那种稀世奇珍,别的我都能想办法。”
柳善善将手中药方递给他,谢桓大喜,小心翼翼接过药方定睛一看,面上的笑意却敛住。
没有想象中一连串的名贵药名,甚至连最普通的药材都没有,空旷整洁的纸张只写了短短一个字。
——犼。
“这是……?”谢桓不解其意,愣愣地抬起头。
“谢小公子。”柳善善正色,直白道,“生桑道人并非人类,而是树精化形,他的原身大抵是镇上的一株桑树。”
“所以,为何药方是犼呢?”谢桓对妖兽没什么偏见,生桑道人又非凶兽,亦不作恶,庇佑青道镇上千年,自然是尽全力救治。
“生桑道人的脉象与其说是长病不起,倒不如说是妖气干涸。”柳善善叹气,“还记得我们最开始碰见的干裂墓地么?”
犼兽入侵,以火驱散雨云,青道镇数月颗雨不落。
树最怕的,不就是干旱吗?
谢桓如梦惊醒般明悟其中含义,不自觉接话道:“所以我们铲除犼兽,令青道镇重新有水源泽被,生桑道人就会好起来?”
柳善善沉默半晌,没有回应谢桓的话。
事实上,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谢桓实情,犹豫片刻,蹙着的眉微微淡开,她轻声,一字一句道。
“生桑道人本体并非什么古树,他能活至如今,已是长寿,哪怕没有犼兽,他能活的岁月也不过三五旬,如今已是将行就木……”
其实,不存在什么疾病,妖物侵扰也只是外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