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志微微混沌,她强迫自己不听不想,谁是小七医生!喊错人了!
“小七医生!快逃!离开这里!”
耳畔小七小七的叫嚷依旧没停,枯燥单一的音节让她犯恶心,想抬手作法驱散所有嘈杂,可两只手都被牵住,她下意识想挣脱被身前那人的禁锢。
能不能不要喊我小七了!
身前人察觉她欲挣脱,微微用了劲扣住她的手,干燥温热的指腹再次在她掌心摩挲。
柳善善心中升起一道无名火,调动内力不顾一切想要甩开对方,却在即将强行震开指尖触碰时猛然顿住,她感觉到,每一次掌心摩挲,都是一次无声呼唤。
一笔一画,反反复复。
【善善】
【柳善善】
他在她掌心一遍又一遍执拗地写下她的名字。
心头那道无名火陡然无影无踪。
耳畔执着不休的呼唤终于消散,柳善善定了定神,只见汹涌浓雾如海浪退潮,景色乍近,残破衰败的屋瓦房檐局促地互相拥簇,望向黑云夜空。
一直紧紧握着她的那只手收了劲,轻轻一挨,松开了。
柳善善目光追上去,又停住,想起另一位一直牵着的人,于是回眸看向身侧。
“吓死我了!”
一出雾气,沈北歌脚步虚浮,手中火折子半明半灭,她吐出一口气,心有余悸。
柳善善眨了眨眼,关切道:“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北歌松开一直攥着柳善善的手,活动僵硬的手腕脚腕,半抱怨道:“好吵,一会儿扮作姐姐让我回头,一会儿又成了师兄来求复合……”
思索了一下,沈北歌又补充道:“不过比入魔时的噩梦好多了,没事,我之前连心魔都战胜了!哪里还怕这个!”
语调微扬,带着小小的骄傲。
柳善善哑然,一时失笑。
他们似乎走进了内城区,这里大抵是辛夷坞人们现在的聚居地,巷道旁勉强搭建了个简陋街肆,绝望的死寂中终于露出一丝活气。
“哎呀——!”
扑通一声,沈北歌吃痛,跌坐在地,被不知何物绊倒了。她扭头回望,只见一根粗厚木拐杖因方才不慎一踩,咕噜噜滚了一圈,顺着木拐杖抬头,杂草缸瓦间,半躺着位补丁布衣的白鬓老妪。
好眼熟,她想。
一缕微风拂过,柳善善疾步上前,扶起沈北歌,提裙半跪,从芥子囊中取出了随身木质药箱。
布衣老妪瞳色扩散,面容灰白,唇畔溢血,身体止不住的哆嗦,神色惊惧。柳善善一手握脉,另一手掐诀慈尊印,一道清心咒顷刻没入老妪体内。
师父同她一道半跪下来,一看这状貌便明白几分。
他问:“尸魅所致?”
老妪面色愈白,几欲发呕,甚至出现痉挛抽搐之状。柳善善点头,从沈北歌手中要过方才一直燃着的火折子,于空轻轻一扫,
顷刻压制了躁动不安。
沈北歌对那火折子感到好奇:“这是什么?”
柳善善又从药箱中寻出一封药包和一瓷清水,以水化药,解释道:“菩提木,烧之香气可辟恶驱邪。”
她让沈北歌扶起老妪,自己一点一点喂她服下。
须臾,老妪神色清明几分,蒙着一小片白翳的双眼缓缓恢复焦距,动了动,打量眼前几个人,神色茫然畏惧,蹒跚着就要站起来。
沈北歌此刻终于想起为何自己一直看这位老妪眼熟了,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惊愕。
“你……你是裴老太君?我,我的太师母?”
听得这话,裴老太君面色更恐慌,薄唇紧绷,无助又慌乱地回身,抓起倒在地上的木拐杖颤颤巍巍就想走,柳善善霎时伸手抓住裴老太君手腕,冷声道。
“老人家,您好像还未付诊金。”
虽然耳旁始终都是少年接连不断的声音,可柳善善的状态也并未受到影响——只是,她也似是陷入了入定的状态,无法回答他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