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昂娜皱眉凝视诺拉许久,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我一会还有个会议,晚点我们共进晚餐时,也许你可以详细和我说说这位卡珊德拉女士。”
诺拉捏紧了茶杯:“也许。”
——
“这感觉真神奇,晚上月亮都升起来了,却不用点火烧炭。”哈罗德说着,看向布满繁星的夜空。
“确实不赖,不过这里的星星可没我们极夜岛的亮堂。”莱弗答道。
距离他们登上亚拉铎的土地,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这里即使是冬天也不像极夜岛那样寒冷刺骨。太阳大半天都懒洋洋地挂在天上,而极夜岛这个时候,往往名副其实地会迎来长达两三个月的极夜。
没过多久,前两个持盾者回到营帐,他们则过去接班。
冰原狼军团的首领叫夜隼,这是黑女巫给他的称呼,据说在加入军团之前,他曾是夏博的小王子。可在哈罗德和莱弗眼里,他根本不像是人类,要他们来说,更像是个无生命的战争机器。
夜隼的全身布满黑色闪电般的纹路,以至于没人能看清他究竟长什么样,脖子侧面有个极为显眼的红色衔尾蛇印记,灰色眼睛淡得像是月光石。而战场上的夜隼则如同一道魅影,所过之处只留死亡的血痕。夜隼从未表露过任何情绪,永远冷静地分析局势,制定战略,完成杀戮,他进食和休息的样子也没有人见到过,他休息的营帐基本上不准任何人进入,只有黑女巫卡珊德拉偶尔和他单独相处。
有一两次莱弗在狂风吹起营帐厚重的帘幕时看到了里面的景象,夜隼漂浮在半空中,身上连接着无数道黑色丝线,有些像是蜘蛛休憩在蛛网中的样子。莱弗觉得可怖,于是不敢再偷看。
哈罗德和莱弗来到夜隼的营帐前,一左一右开始守夜。
这夜的宁静一直持续到黎明之前。
先是带着火的利箭从黑暗中射来,引燃许多辎重和帐篷,然后一群不知哪里来的野猪浑身是火地闯入军营。哈罗德和莱弗都觉得惊讶,亚拉铎的军队一败再败,被打的头都抬不起来,怎么突然敢反攻了?
一队重装骑士跟在野猪群后冲入军营,冰原狼的士兵们迅速展开反击,这队骑兵高举着海洋虎鲸的旗帜,竟然是夏博的士兵。
或许因为从人鱼湾登陆后一路都过于顺风顺水,面对这只黎明前突然从森林里冒出来的夏博军队,冰原狼军团有些手忙脚乱,但接下来更令他们惊慌的事情发生了。
一只硕大的猛兽喷着火闯了进来,在军营里横冲直撞,所过之处一片哀嚎。
这只猛兽有着威风凛凛的狮头,躯干强健灵活,状似山羊,尾巴则是粗壮而灵活的蛇尾,撞过来时狮头喷着火,蛇尾射出毒液,没人能抵挡这头猛兽。
那是一头喀迈拉。
哈罗德只看到火光缭乱,巨大的影子在其中晃来晃去,有人在发号施令,有人在痛苦哀嚎,摇了半天铃铛,营帐中的人终于出来了。
夜隼看起来丝毫没被军营中的混乱所影响,一名重装骑兵策马驰骋而过,巨大的战斧砍向哈罗德,夜隼伸手硬生生接住了这一斧头,将骑兵从马上直接扯了下来,而后他夺过斧头,狠狠一下直接穿透颈甲,把骑兵的头整个砍了下来。
哈罗德面色惨白,小声道:“谢谢您,大人。”
夜隼恍若未闻,他的目光在军营中搜寻,而后终于瞄准一点,提着幻影冲了过去。
那头喀迈拉又掀翻了一张帐篷,喷出火焰融化了里面的人,便感觉一道锐利的剑锋扑面而来,它往后一跳,躲开了本会刺入它眉心的一剑。
见到夜隼,它鼻孔里喷了几口气,一口火焰喷向夜隼。他的身影在火焰中消失不见,喀迈拉正在疑惑,便感觉身后一凉,夜隼不知什么时候绕到它背后,一剑直接斩下了蛇尾。
夜隼嘲讽地勾起嘴角,喀迈拉挥动羊蹄想要还击,却不知它的动作在夜隼眼中慢的像是树懒,他身手极为利落,鬼魅般的步伐直直迎着下一口火焰而来,喀迈拉看到燃烧的希塔波雷剑刃刺破火焰迎面而来,它本能抬脚想要抵挡——可什么也没挡住,大陆最为锋利的剑锋直接透过羊蹄刺入它的心脏。
“陛下!”附近冲过来的一名骑兵大声喊了出来。
巨兽倒地时,变成一位极美的金发女人。
夜隼的剑刃拨动女人的脸好看清她的长相,接着他不知为何僵直在了原地。
埃莉诺用尽最后的力气看着海登,破碎的语句伴随着血沫吐了出来。
“你……杀了路易,你怎么……不去死?我究竟……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
说完这句后,她抽搐了一阵,这才停止了呼吸。
莱弗和哈罗德赶到时,看到的是个完全褪去了魔纹的夜隼,浑身污垢地站在被硝烟玷污的晨光里,却依然英俊漂亮得不像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笼罩着一股比海上蓝冰更沉重的忧伤。他抱起躺在地上的一个女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营地,而仍然环绕在他周围的两名夏博骑士竟然并未发起攻击。
哈罗德反应极快,吹响了胸前的骨哨。
断断续续的影像反复闪回在海登脑海里,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一剑砍开路易的胸膛,那时他也清醒过片刻,可意识又迅速重新被吞没。
埃莉诺原本轻盈的身躯在他的臂弯里有如山岳般沉重,海登先是微微颤抖,接着大滴眼泪涌了出来,最后终于瘫倒在地,抱着埃莉诺的遗体大声嘶吼出来。
“母亲,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该怎么办?”
他疯狂地想用幻影伤害自己,可保护着他的那股魔法实在太过强大,即使是这把号称兵器之王的利剑也伤不了他。海登把剑扔到一边,把头一下又一下重重撞向旁边的树干,依然没用,身体上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有心脏的部位有被撕裂般的疼痛。
海登凝视埃莉诺许久,开始用手刨土。
没过多久他便挖出来一个大坑,将埃莉诺放进去时,他觉得每一口呼吸都是痛的。
“母亲,我会赎罪的。”海登俯身在埃莉诺的前额印下一吻,而后想把土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