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的卧室有三层楼高,下面是一片玫瑰花丛,女人短暂地尖叫了一声,随即便悄无声息。她倒在花丛里,抽搐几下后便没了动静。
泽维尔松了口气,刚编了个谎言要叫人进来,却看到诺拉大步走入房间。
诺拉在书桌旁坐下,开始照着爱德华之前文件上的笔迹撰写一份新的法令,写了一会见泽维尔还不走,她抬起了头。
泽维尔抬手:“您请继续。”
诺拉继续完成了法令的撰写,然后走到爱德华身边取下他的戒指,徒手融化火漆,把雕刻着家族印鉴的戒面印了上去。
“你要借我爱德华叔叔的名义颁布什么法令?”泽维尔问。
诺拉不理他。
“考虑到我父亲即将作为爱德华陛下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加冕为王,建议你如实相告。”见诺拉对他视而不见,泽维尔提高了音量。
诺拉这才懒洋洋地朝他抬起眼皮,泽维尔觉得这名向来娇柔隐忍的年轻王后身上有某些东西改变了,但他一时说不上来那究竟是什么。他不清楚刚刚的事情诺拉看到了多少,按理来说为绝后患,他应该对诺拉斩草除根,但现在他的脚生了根一般站在原地,泽维尔自己都说不上来他究竟在忌惮些什么。
“失去掌控是种很糟糕的感觉,它会让人产生恐惧、焦虑、不安全等种种低等级的情绪。”诺拉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她写完第二份法令,将其用火漆封好,这才抬起头,“泽维尔,你不该有这种感觉,我过去是有多软弱可欺,才让你觉得我无法发生什么都应该听从你们家族的摆布?”
她的眼神平平淡淡的,但泽维尔却觉得自己好像被她看穿了,这不寻常的感觉让他内心焦躁起来,他轻咳一声:“国王去世,他的情妇受到刺激坠楼,我们应该去外面通报了。”
“你去通报就好。”诺拉站起身,将手里的一份法令递给泽维尔,“顺便把这个发布出去,就说这是国王生前颁布的法令。”
泽维尔将密封好的文件接过,问:“你写了什么?”
“废除对异端女巫的审判。”
“你太天真了。”泽维尔笑了出来,“你以为女巫审判是国王想要废除就可以废除的吗?”
诺拉被这么一反问,大脑迅速开始了分析。
是的,现阶段的女巫审判想要被废除,远非国王一道法令就能解决。
教会需要借此打击异端,强化正统;统治阶级可以通过指证对手家族成员为邪恶巫师来打击异己,展示权威;女巫审判所和地方雇佣骑士等一众人可通过审判和处决女巫获取报酬;普通民众可以借此转移对疾病与死亡的恐惧。所有人都有机会获取“异端女巫”们被处决后留下的财产。
一大群利益相关者趴在女巫审判上吸血,除非亚拉铎发生大的思想变革,整体氛围变得不那么保守,或者发生大的社会变革才能彻底将其终结。
泽维尔手里的法令突然整个烧起来,他连忙把它甩开。
“你说得对,”诺拉说,“只凭一道法令是无法将其废除的。”
她把另一份法令递给泽维尔:“那发布这个吧,这份法令是用于宣判我无罪的。”
泽维尔接过法令后,诺拉离开了王宫。
还没走进女巫审判所,诺拉就听到此起彼伏的哭泣声。
还有女孩在祈祷:“伟大的光明之神与黑暗女神啊!我不是邪恶的女巫,我是你们虔诚的信徒,请救救我吧,无论是说,请救救我吧!”
诺拉轻轻一打响指,女巫审判所的大门向外飞了出去。
她走进大厅,正在对女孩们用刑的审查官们纷纷朝她掉转头来。
他们的过去和未来画卷般在诺拉面前铺开,每个人手上都沾有无辜女人的鲜血,每个人兜里都有不属于他们的财富。
之前审讯过诺拉的一高一矮两名审查官认出诺拉,手里拿着刑具朝她走了过来:“哟嚯,又回来了?”
诺拉叹息一声,普通人的血肉之躯如此脆弱,轻微的一点能量波动便足以要了他们的命。
她只摆摆手,在场所有审查官的血液一瞬间全部沸腾蒸发,诺拉挥手驱散漂浮在空中的红色血雾,审查官失去血色的身体纷纷倒地。
一些胆小的女人吓得叫了出来。
“别怕。”诺拉轻轻启唇,声音扩散到整个审判所,“我来带你们回家。”
话音刚落,所有枷锁自动落地,女人们左顾右盼,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易获得了自由。
“所有人,跟我走。”诺拉不容置疑地说。
她走到审判所外,女人们陆陆续续跟了上来,诺拉扬手,顿时审判所整个燃烧起来,火势蔓延很快,没多久便烧到了旁边的圣堂和修道院。
忽然,诺拉感受到异常,她迅速登上附近还没烧起来的一座塔楼,从窗户翻出去,到了外面的屋脊之上。远处烂莴苣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黑烟伴随着熊熊烈火腾空而起,和脚下女巫审判所的大火似乎正遥相呼应。
风吹起诺拉的黑色斗篷,银色的发丝飞舞于夜空之中,诺拉突然想起曾在凯丽宫看过的那幅叫做《毁灭之人》的画,画中变为火海的城市,身着黑色斗篷的巫师,似乎……正是此情此景。
画中的巫师是她,预言在这一刻完成了闭环。
走下塔楼,一名惊惶无措的女人问诺拉:“夫人,我们现在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