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多少年?”
“2020年。”
“哦,这么久了,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啊。”祝知纹叹了口气,“早些年的时候,鹿场周围偷猎的人很多,他们用的散弹枪,你见过吗?里头装的全是铁砂石,打到人身上就是一身的窟窿眼,运气好的话,只是轻伤,如果打中了要害,也是能杀人的。”
“起初我不愿意用那群人的身子骨,这群人,心不正,恶念太强,鹿角附身也未必治得了他们,可万德光……,哦,不对,那时候已经叫马德光了,他再三坚持,加上他的确押了很多偷猎的人过来,不用白不用,所以那几年,我们配合得相当默契,甚至到了后来,山里有什么动静我都会想办法告诉他,为此,他貌似还得了不少好名声。”
——当时有个叫马师傅的,特别神,进山都得跟着他,那块儿快要滑坡了,那块儿路断了,他都知道。
宋戈的确听过,是从姜多寿那儿听来的,而姜多寿的消息,多半也是从刘美丽那儿买来的,的确,从刘美丽的角度来看,他们只知道马师傅厉害,却不知道人家为什么厉害。
“后来呢?”宋戈问,“马德光恋爱了?有孩子了?”
“他有孩子了?”祝知纹额头贴着地嘻嘻嘻嘻地笑着,“鹿角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那林小玲是……
“他只和我说过,他喜欢上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和他初恋长得很像,连名字都是一样的,他说他对不起他的初恋,不想再对不起这个姑娘,让我匀他一个月的假,等他把心爱的姑娘送回老家,他继续替我干活。”祝知纹说着说着便皱起眉头来,“那姑娘在老家……给他戴绿帽子了?”
宋戈:“马德光他自己知道……他不能有后代吗?”
“自然是知道的。”祝知纹断言,“其中利害,我早就与他讲得一清二楚了,他是自愿替我干活的,只为了多活几年。”
宋戈脑子里有些乱,很多事他不想听祝知纹的一面之词,这些互相矛盾的事,可能出去之后才能问个清楚,再加上他的额头还在流血,他不想耽搁久了,他继续挪了挪身子,问祝知纹:“怎么才能救你出去?”
“你是说现在?”
“怎么了?”
祝知纹笑了:“如果是我刚进来那会儿,我倒是好出去,可如今我的鹿角布满山野,我出不去了,我只能死在这里了。”
“没有其他办法吗?”
“有啊。”
“什么?”
祝知纹反抬起胳膊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砍掉它,齐根砍掉。”
宋戈差点就开始找家伙事儿了,却听到祝知纹又说:“可我不可能砍掉的,我这么漂亮的鹿角,玄女太清楚我的弱点了,纵算是死了,我的角也必须在,不然,我早就出去了。”
宋戈一边往周围摸索,一边问祝知纹:“可你为了找金瑶……娘娘,不还是割了鹿角。”
祝知纹顺口一句:“那是当然,娘娘……可是比我命还重要的。”
第75章第25章命真大,这样都没死
宋戈一路摸索,祝知纹的鹿角坚硬难破,若无刀刃匕首肯定割断不下,按照祝知纹和金瑶的说法,祝知纹的鹿角应该几十年前就大到让他难以行动,既是难以行动,那用以割角报信的工具肯定是在旁边的。
“你是用这一柄刀割的吗?”宋戈突然从祝知纹的右侧石台下抽出一柄短刃,可只有刃,没有柄,换句话说,是那柄极短,短到让人握不住。
祝知纹吃力地抬起头想要开一眼,可他的头只能左右转动,他看不到,他只说:“你捡到什么了?刀吗”
“是。”宋戈从冲锋衣里摸出之前用来止血的纸巾,他三下两下绕在刀柄上,纸巾上有血,鲜血凝固后变成硬邦邦的一整块,不好舒展,宋戈又拆开包裹头部的吸汗衫,用这刀试着割了一条袖子下来,刀刃倒是缝里,轻轻一割就裂开一条缝。
宋戈把袖子的布条缠在刀柄上,头上的伤也来不及处理,他一手持刀,一手撑着上半身,祝知纹心里忽而泛起一阵凉意,他怒吼了一声:“你做什么?”
宋戈咬牙,单膝跪地,两手握着刀柄狠狠地朝着祝知纹鹿角根部一插,巨大的疼痛让祝知纹瞬间失去意识,趁着这机会,宋戈双手反握刀柄,使出全身的力气开始割祝知纹的鹿角,他的膝盖痛极了,可他不敢停下,一旦祝知纹醒来……
“混账!”宋戈突然被苏醒过来的祝知纹狠狠地推了一掌,直接被推出了两三丈,宋戈觉得自己的肋骨应该已经断了,他捂着心口,强忍着胸腔里的闷痛,连续吞咽了好几下,却还是没忍住,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祝知纹浑身在颤,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鹿角,那流出来的黏液时时刻刻地在提醒他,提醒着他宋戈这个不知好歹的凡人对他做了什么。
“我是看在瑶娘娘的份上才对你礼让有加,你竟对我动手。”祝知纹像是木偶一样一点儿一点儿地侧过头,这一次,他的头很奇异地扭转了九十度,可他头顶的鹿角却是稳稳当当没有丝毫变化,他是怎么侧过头的?宋戈不清楚,也没心思去细想。
宋戈看清他的脸了,这是一张清秀却又不显寡淡的脸,祝知纹浑身雪白,一张脸更是白得胜雪,长脸型,桃花眼,似男似女,虽柔美,眼中却满是狠厉,不说话的时候倒是……倒是和金瑶有几分相似。
宋戈用手肘撑起上半身:“金瑶在外面等你,你说她比你的命重要,可她要做的事情又比她自己的命重要,她需要你帮她,你却只担心自己割了鹿角不漂亮,既然你动不了手,我帮你。”
宋戈虽然被甩开十几米远,可手中的刀刃却没丢,他早有准备,他缠刀柄的时候就直接把另一头绑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宋戈的腿已经动不了了,他只能用双手撑着往前爬行,像是一只断腿的野兽,他松了头顶包扎的吸汗衫,血有些止不住了,顺着他的耳郭、脖颈一只淌进了衣服里。
“我知道我已经出不去了。”宋戈指了指自己的后腿,又对着祝知纹说,“可你得出去,她是来救你出去的,我们不能两个人都折在这儿,总归要出去一个,才算是不亏的。”
祝知纹换了个口气,略带戏谑,还有些好奇:“你是为了娘娘才割我的鹿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