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有自己的家,对吗?”
“是你给了我一个家。”夷微自语道,又宽慰宁绥说,“我们的家离这里很远,有机会我们会回去的。”
“那……师兄,景慧师姐接了一个抓鬼的单子,在山下的城市里,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先去睡觉,睡醒了我就带你去。不过不许乱跑,听见没有?”夷微佯作严肃。
“好好好,我就知道师兄疼我。”宁绥抱着他的胳膊站起来。夷微尾椎骨剧痛,扶着腰缓了许久才勉强迈开步子。
尾巴翘起太久,尾巴根快扭断了。
第95章盘算那他故意夸大自己的牺牲,更多是……
“师兄。”
轻柔的呼唤在脑海中响起,像一朵浪花一样,又迅速被混沌的困乏淹没。失去神格后,沦为凡躯的身体承受不住浩瀚的神力,夷微的精力大不如前,或者说,他变得更类似一个“人”。以往连续作战几十天都不会感到疲倦的他,现在只是熬了几个通宵都会筋疲力尽。
夷微的睫毛颤了颤,看得出他在努力与沉重的上眼皮斗争。
“累的话,今天的行程就取消吧,好好休息一下,我陪你。”宁绥用指尖描画着他五官的轮廓。
“不用,我答应你了。”夷微攥住他的手,习惯性地贴在心口摩挲,“……你身上好香,是喷了香水吗?”
“从行李箱夹层里翻出来的,还剩一点,不用也是浪费。”
宁绥低低一笑,抬手帮他把碎发拢到耳后:
“再睡一会儿,我去吃点东西。”
那股若有似无、若即若离的香气缭绕在鼻尖,渐渐吞噬了困意,夷微终于睁开眼,目之所及只剩下宁绥西装革履的背影。
有一种回到了望海市,两人在周末的晨曦中醒来的错觉。
这些天,他都尽可能让宁绥穿得越宽松舒适越好,那些束手束脚的西装都被塞进了衣柜最里面。哪怕套着道袍,外面再裹一件长款羽绒服,踩着毛绒拖鞋,虽然看上去不太美观,但也比穿一天全身酸疼的西装强多了。
他茫然地坐起来,望着门口出神。
手机嗡嗡地振动起来,来电显示竟然是应泊。夷微连忙接起:“喂?应检?”
电话那边的应泊同样带着困倦的鼻音:“宁绥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在养伤吗?”
夷微没反应过来他问话的用意,谨慎说:“是在养伤,怎么了?”
“他凌晨四点突然给我发消息,问之前那些案子的判决,这段时间望海市有没有出现新的恶性案件,跟领导视察似的,还问了些别的奇奇怪怪的问题。你确定他没事吧?”
“目前应该大概是没事,就是被吓到了,缺了点记忆,问题不大。”夷微选择了相对严谨的措辞,“不对,你为什么凌晨四点还醒着?”
“我要写论文啊,今天下午就要交了,政治部急着要。”应泊打了个哈欠,“不说了,我得再去睡一会儿。”
夷微难得睡了个懒觉,观里没人掌勺,弟子们只好自己生火做饭吃。宁绥蹙着眉头掀开锅盖,灶里色香味俱缺的饭菜登时把他的食欲压了回去:
“……看着就不好吃。”
“嘿,景行师兄。”捧着碗蹲在角落里的弟子们冲他扬了扬下巴,“我问你,师父把掌门的位子传给景齐师兄了,你心里什么滋味?”
宁绥一脸莫名其妙:“能有什么滋味?他是大师兄,论能力论资历都应该传给他,你有异议?”
“哎哟,这里又没别人,你打什么官腔呢?沐霞观都不肯给你,那人家老邓家的家产,跟你更没有关系了吧?演了这么久父子情深,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宁绥很清楚,他们倒未必是真的关心邓家的家产分配问题,只是不事生产闲得难受,单纯想拿自己找乐子。毕竟宁绥常年在外工作,在观里除了师父师兄和郝思宸,几乎不与其他人往来,眼下那三位都不在山上,他们自然盯上了重伤初愈又没靠山的自己。
再加上前些天自己一直是呆呆傻傻的,衣食起居都需要人照顾,更是“好欺负”了。
想到这一层,宁绥旋即摆出了一副冷戾的脸色:“我是师兄,谁允许你这么跟我说话了?”
“师父的家产我一分都不会拿,别说他现在还活着,钱都在他自己名下,要是他有一天没了,我会自愿放弃遗产继承。”他说得慢条斯理,摆明了态度,“而且,我是师父的拟制血亲,在法律上与邓若淳享有同等的继承权,我们才是一家人。不管我拿不拿他的家产,都轮不到你个外人评头论足,听懂了吗?”
挑事的弟子自讨了个没趣,面向墙角埋头扒饭。宁绥嫌恶地盖上锅盖,暗自嘀嘀咕咕:
“饭做得不怎么样,嘴倒是够碎的。”
虽然话说得有理有据,不落人口舌,他还是觉得不够解气:“对了,我正好要下山去找掌门师兄,不如让他和师父评评理,说三道四挑拨离间,你就是这么侍奉祖师爷的?张嘴就是造口业,看来早晚课的净口神咒都白念了,吃完饭把八大神咒各抄十遍,我回来之后验收。”
厨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夷微在院里寻寻觅觅:
“阿绥,你在厨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