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进去看。”
宋戈根本安不下心,他再次和姜多寿确认:“金瑶真的在里面?”
姜多寿刚放下装着馒头的碗,又发现自己没拿筷子,起身从冰箱门柜上摸出四支形色各异的筷子,凑成两双,递给宋戈一双,劝他:“安心吃点东西,山神娘娘什么人?一点儿的排异反应罢了,稍微挺挺就过去了。”
“什么排异反应?”
姜多寿夹着红烧肉的手微微一顿,想了想,还是把这一口红烧肉夹到了宋戈碗里,想着这样一来,自己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了,既然尽了责任,姜多寿便不客气了,他首先捧着保温桶,用筷子横贯在桶口,一股脑地倒出半碗肉汁,又把馒头撕开,一绺一绺地扔进汤汁里,筷子一搅和,咕噜噜大口吃了半碗,才开始从桶里继续挑肉吃。
他之前走南闯北,带在身上的干粮多半都是干馍,耐放耐储,混着清水一起吃,紧致干瘪的馍饼就会在肚子里膨胀起来,能吃饱肚子,长年累月积攒出的饮食习惯,纵然是到了现在物质生活充分发达的今天,姜多寿也没能改这习惯。
里屋又传来砰地一声。
宋戈根本无心吃东西,可还没起身,就听到姜多寿捧着碗劝他:“后生,别沉不住气,等着就行。”
宋戈手扶着这四尺方桌:“您刚才说的排异是什么意思?”
姜多寿埋头苦吃,嘟囔道:“你想想最近娘娘吞了什么东西?”
“玄珠。”宋戈反应很快,“我也吞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当时吃那东西很奇怪,初入口时感觉是颗硬邦邦的珠子,往喉处一滚,又像是一颗软软的果冻,被迫吞下去的时候,那珠子又像是水一样,清清凉凉的,所以他后来想吐也吐不出来。
“我为什么没有排异反应?”
“后生,你知道剑和鞘吗?”
剑和鞘,又是剑和鞘,这是宋戈第三次听到这样的话了,第一次是辛承,第二次是金瑶,第三次是姜多寿,可从来没有人明明白白仔仔细细地告诉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多寿呼啦啦吃完了一碗,又起身从冰箱里去掏馒头,这一次他没有热,直接就着热乎乎的红烧肉咽馒头吃,一边吃一边抬着眼皮子看宋戈,没有继续细说的意思。
宋戈莫名感觉,这是在试探自己,如若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说明自己还没完全融入他们这个圈子?可全都知道呢?姜多寿就未必会说了,最好是表现得一知半解。
宋戈点点头,用这不对称的筷子夹了一小撮空心菜,又说:“剑藏于鞘嘛,这我知道。”
“后头呢?”姜多寿多少年的人精,哪里会看不穿宋戈的这点儿小心思。
宋戈被问住了,他绞尽脑汁想去拼凑后头那些传说和神话,可发现自己连基本的想象力都没有,难怪小时候会觉得宋老爹的故事都那般离奇,原来是自己起点太低了。
“你信五行八卦玄门风水吗?”姜多寿又问。
看样子,姜多寿是信的,宋戈咬咬牙,点头:“我信。”
姜多寿斜睨了他一眼:“后生伢子,满嘴胡话。”
姜多寿思忖半晌,忽而把手里的一支筷子给撇了,折成两半,齐整整地放在桌上,继续对宋戈说:“神仙造物,女娲造人,多有备份。”
“备份?”宋戈蹙眉,这概念挺新鲜的,造人怎么备份?造出俩一模一样的人?
姜多寿呵呵笑,一边笑就一边说:“天地初成的时候,根基不稳,诶,烛九阴你知道吗?”
宋戈点头:“有点耳熟。”
“奢比尸、翕兹、强良呢?”
宋戈没听明白:“什么?”
“哦,看来你也不知道,我这么说吧。”姜多寿推杯挪盘,从这四尺方桌上硬生生理出一片大地方,把这木筷子往中间一叉,又对着周围碗筷笔画,以此演示,“古人语,天如盖,地四方,可当时天地初生一片混沌,山海不稳,便有人造了两物定山定海,定山者,是为昆仑山神,可为了保险起见,当时造了两个。”
“两个昆仑山神?”
“当然不是,”姜多寿比了个“一”的手势,“昆仑山神永远只能有一个,纵然现在金瑶娘娘失了昆仑王座,可除了她之外,也没人敢坐上那个位置,不然怎么说昆仑王座空悬百年呢?只是说,当时造定山者的时候,造了两个,取其一,定昆仑,天下太平,换句话说,只要这个人活着,天下山川依旧,岿然不动,能保万万年的昌盛。”姜多寿冷哼了一声,像是在嘲讽,“所以你能理解,为何娘娘之前犯了天大的错,玄女都不敢动她分毫,只敢将她先囚于昆仑冰玉,花费三年造好苍山结界,再把她锁入苍山了吧,因为玄女一旦杀了她,这天下都不稳当了,天下不稳当,她这昆仑的老大,还能当得稳吗?”
宋戈先是点头,继而又摇头,他想起一个细节,又不知道该不该和姜多寿说,他之前听说过姜多寿的名讳,可那都是从金瑶口中听说,自己和姜多寿如今才算是见了第二面,还不算能推心置腹的密友。
“你尽管说,”姜多寿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我的嘴巴,严实得很,我虽做的是江湖生意的买卖,可没点口风,什么都往外头卖,你觉得,我还活得下去吗?”他又指了指黑黢黢的里屋,“娘娘又怎么会如此信我?”
宋戈收敛神色,直言:“可我们在大理的时候,有鲲眼追杀她。”
“追杀谁?”
“金瑶。”
“谁追杀?”
“鲲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