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老爷子用尽各种方法都找不到那个孩子,才把他接回家,因为刘家除了他,没人能做出完美的黑陶。
从那之后,他就无法再接受分离,分离这件事在他这里,和那十四天的身体煎熬以及日后每一天的心煎熬加一起划上了等号。
今天刘进提的老爷子弥留那天,他在鸡棚跪到天亮,老爷子让他把刘家家规背诵八百遍,让他永远守着刘家,刘家如果倒了,那就是因为他收养了他那么一个丧门星。
老爷
子是凌晨四点多走的。
屋里传来哀嚎声的那个瞬间,他再次癫痫,休克。
救他的人是陈洪。
也是那次之后,他开始神奇地发烧,但凡遇到有分离场景的地方,都会引起这样的生反应。
他花了一段时间,才确诊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病名,叫分离焦虑症。
听起来并不可怕,但是他身边所有的人都不敢跟他提病情相关的事情。
而他现在,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一个性单恋者。
谢斋舲侧身拿过手机,点开微信。
他很少用这个聊天工具,这微信是金奎逼着他建的,然后传给了很多客户,他被逼着每周发朋友圈广告,弄烦了,就给自己搞了一个很中二很不适合当工作室老板的名字,金奎才终于消停了一点。
这微信里头,涂芩是唯一一个没有工作关系的联系人,最后一次联系是他搬离幸福小区,问她什么时候在家,他想把那个陶瓶送给她。
他现在再次点开这个聊天框,看着上面涂小草的名字看了很久,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微信头像,从牡丹变成了迎春花,可能是为了符合节气。
她总是有这种很隐秘的幽默,看得人会心一笑。
谢斋舲在上面敲了一行字,没怎么犹豫就发了出去。
然后锁屏,屏息盯着天花板。
他今天没有和刘进同归于尽,所以,他想向涂芩讨一根烟。
第39章蛇甚至都不是胎生的。……
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涂芩正在村头榕树下遛弯。
金奎金五两个神经病已经把院子里刚修好的水泥地砸了个七七八八,她在楼上听着实在闹心,索性溜跶出来抽根烟。
经过村长住的那个陈列室,她还往里头看了一眼,没看到谢斋舲,只看到村长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拿着油纸包啃肉饼。
走到村头也没看到谢斋舲,她坐到自己常坐的方凳子上,抽出了烟盒。
手指有点抖。
这是她第三次见到谢斋舲打人,第一次第二次她只是惊叹这人果然是练过的,甚至还有余力去欣赏他因为用力膨胀起来的手臂青筋,但是这一次,她脑子里全都是□□遭受重击后的闷响。
那声响像是用石锤击中装满了水的布袋子,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原来人体也会发出这种声音,像是没有生命的物体。
现在想起来还是让她冷汗涔涔。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谢斋舲是个活人,不是她隔着自我边界当成故事去揣摩的角色,他今天如果失控,可能会杀人。
他不是一个故事。
不是一个荷尔蒙爆棚,完美符合她审美,温和体贴又有着沉重往事的男主角。
他是个和她一样,生活在这个操蛋世界里的活人。
涂芩知道自己非常惊慌。
把人隔离在自己的世界之外,是她自洽生活到现在的方式,她会观察他们,跟他们接触,但是却从来不会去共感他们真实的情绪。
冷静和抽离能让自己更客观地处事情,也能让自己一直完整地孑然一身。
她能跟姚零零很智地解释,自己的喜欢是静态的,那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动态的人,她的那些喜欢往往单薄的还没等到对方变活就消失了。
而这一次,她其实还没有完全清楚她对他的感情,却先一步意识到对方是活的。
涂芩察觉到失控。
她和谢斋舲之间的发展,每一步都不是她能控制的,这种感觉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甚至在点燃香烟闻到爆珠里的陈皮味的时候,她都能莫名其妙地想到谢斋舲身上的梵香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