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成为祟,柳非得保证自己死后不入黄泉路,留魂在人间。
魂上的禁术秘术大多代价都是送命,但如今都要死了,他自然无所畏惧。
柳非看着剑光与树叶划过,他咬破舌尖逼出精血,以舌尖带血,在口中画下恶咒,开始撕裂自己的三魂七魄。
恶咒如蛇爬上灵魂,一口咬下,脆裂的痛让动弹不得的柳非开始痉挛。
生生裂开灵魂,那是一种怎样的痛,旁人根本无法想象,柳非差点以为自己直接死了,可他又全程保持着清醒。
他清晰感受自己被撕碎,但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舌尖血变为咒又融进骨头里,幸好如此,也没让幽鬼和薛风竹发现端倪。
他的痉挛也被认为不过是想挣扎,毕竟不止一个柳家人这样。
柳非其实不能保证自己会成功,但是他无路可选。
当他的脖颈被割破,生命开始流逝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成功。
即便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他也死死盯着幽鬼和薛风竹,没有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柳非重新有了意识。
他成功割裂了一小部分魂,随着神识牵引,飘进了引路灯里。
他成为了一个非常弱小的祟,并且忘了自己是谁。
他蜷缩在灯里,浑身都疼,尤其是脑子,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痛,血泪一直掉,染红了衣襟,又消失不见。
他好像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可无论如何想不起来。
楼依依原本没打算到这儿来,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山洞不知道已经荒废了多少年,她也许多年没来过了,但不知是不是在柳家附近焚香燃纸,那些曾经细小的过往也通通浮现,历历在目。
楼依依忽然就很想过来看一眼。
于是她看见了那盏灯。
“我看到他的身影,叫出他名字,唤醒了他的记忆。”楼依依眼眶里的红依旧没有消散,先前传音玉牌联络不上她,是因为柳非祟气的短暂波动,不是误入什么地方。
柳非残魂形成的祟,根本没有创造劫境的能力。
“我没有证据。”柳非道,“可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我搭上轮回的路,只是为了血债血偿,薛风竹,你若真的问心无愧,可敢起誓,说柳家血案与你无关!”
只要薛风竹不敢,作为苦主和目前唯一线索的柳非就能请求奉神司彻查薛风竹和薛家。
柳非的血泪不断下滑,他断定薛风竹绝不可能立誓,冷笑一声:“你——”
岂料薛风竹三指一并,掷地有声:“我薛风竹若是杀害柳家人的凶手,愿受天雷加身,三千雷罚,死不足惜!”
柳非一顿,微微睁大眼。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波澜不惊。
没有任何雷声滚过。
柳非扭头望向窗外湛蓝的天,身体不住颤抖起来:“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顾江雪看着薛风竹放下起誓的手,上前一步,柳非血泪泉涌,他张皇地望向屋中每一个人:“我没有撒谎,我都看到了,真的!”
“我也能发誓,如果我所说有半字虚言,天打雷劈,永不超生!”
他本以为只要见到了薛风竹,有这么多的仙门在,有奉神司在,一定能为他主持公道为家中报仇,可为什么,为什么天雷毫无动静!
苍天啊,你当真在看在听吗!
柳非声嘶力竭:“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要信我!”
他想抓住朝他靠近的顾江雪的手,可他忘了自己只是道虚影,从顾江雪身体里一穿而过,扑了个空。
楼依依下意识想接住他,却也什么也没能碰到。
柳非栽倒在地,愣愣看着自己握不住任何东西的手,仰头,泪如雨下。
“我真的……啊……”他原本就变形的嗓音愈发沙哑,到最后破碎不成言语。
顾江雪沉默着单膝点地,跪在他身前,伸手停在柳非肩膀上,就好像真的按住了柳非的肩膀。
“没有不信你,柳二,我知道你复仇的心思,但薛风竹发了誓,没有动静,我从你方才的话里,注意到一处,”顾江雪一字一顿,“你是怎么认为那人就是薛风竹的?”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