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之不疾不徐地开口,平静的脸上,仍旧挂着好言好语的笑意,像是真的在跟一个孩童耐心地讲道理。
“其实我不太喜欢煞有其事地去澄清这些有的没的,毕竟——”
他顿了顿,缓声强调了一句“清者自清”,然后,他缓缓起身,重新居高临下地俯瞰他。
温和的语气甚至带着少有的、上位者的耐心。
但干净的玻璃镜片后,眼神却是与生俱来的清冷傲慢。
“只是,我的确将予然当我亲侄女一样教养,总不能让在婚前被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困扰,说出去,是我对不起我哥哥。”
聂宏的目光落在他左手腕上那串淡紫色的佛珠上。
晨光照在通透的琉璃珠子上,折出的熠熠辉光里,让原本脱俗的佛珠,也染上了一丝欲色。
他从长辈口中得之这是宋予年的遗物。
也知道,当年宋予年的死因。
更知道,谢洵之这些年,之所以时时刻刻将这串东西戴在手上,无非是将继承哥哥的遗志为己任。
周予然在宋家人眼里等同于谢洵之的亲侄女。
显然,也是谢洵之的一块逆鳞。
他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哭哭嚷着让对方给一个谅解的机会,无论怎么样的代价都可以。
话还未说完,冰冷的、沾着青草汁的高尔夫球杆却忽然轻轻拍了拍他的嘴,将他满腹的画饼说辞都拍回了肚子里。
隔着温热的上嘴唇,聂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柄镀了金的推杆底部,带着何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感,和不容人辩驳的无情。
“以后,有用到我的时候,聪明的,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暗示点到即止,聂宏微微错愕,只瞪着眼睛看传闻中这个光风霁月、行事磊落的“宋总”、“宋先生”。
耳边突如其来忽然浮现的,却是对方处心积虑设局将君豫的元老送入监狱的谣言。
谣言未知真假,却越显得设局者野心勃勃。
唇上被高尔夫推杆坚硬的触感敲得麻痒,而冰冷的寒意,也通过他的齿面,顺着四肢百骸贯过全身。
谢洵之离开前,只温声劝他养好身体。
他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绅士得体的修养。
如果此刻聂宏不是因为对方的“无心之失”而躺在地上的话,谢洵之脸上的耐心和温煦会更有说服力。
“另外,祸从口出,也记得要告诉我的那些朋友们。”-
与一众叔伯在高尔夫球场的停车场告别后,谢洵之和隋东一起,坐上了隋家的车。
明天就要出差,君豫系统平台内部有不少文件和流程需要批复,相比隋东懒惫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谢洵之认真批阅文件的举动,就显得过于勤勉了。
隋东对此倒是习以为常,毕竟眼前的工作狂为了小侄女的嫁妆卷生卷死,他们隋家也是其中的获益者之一。
谢洵之边在平板上签字边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能让我看这么久?”
隋东收回目光,笑了声:“就是觉得,这不像是我会做的事情,毕竟,我谢洵之要真想让人闭嘴,办法可太多了,对吧?”
他这人最擅长不动声色给人下套,花点时间,给聂家设个陷阱,等对方一败涂地,他不仅能坐收渔翁之利,还能在整个宁城杀鸡儆猴,到时候看看谁还敢再乱传谣言。
谢洵之连头也未抬,只是很平静地回了一句:“年后予然就要结婚了,我只是不想让我爸爸为这些事情担心。”
暴力的确是解决问题最快且最直接的办法,但这绝不是他惯常的行事作风。
“我看我明明是关心则乱。”
毕竟谢洵之对周予然的好,他们哪个不看在眼里?
这人看着清冷自持,可实际上这么多年,连一句重话也没对周予然说过。
小姑娘要什么给什么,他面上不动声色,但对周予然的耐心似乎还真是无穷无尽。
隋东:“有时间呢,劝我还是找个对象,别把太多的精力放在我侄女身上。”
他认识谢洵之这么多年,“为人得体,遇事周全”这八个大字就像是稳稳贴在他身上的标签。
而“暴力”这个名字,似乎也应该跟他彻底绝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