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佛堂门口。
宋墨然出神地望着微掩的柴门不说话,周予然就安安静静在旁边等。
下个月月底就是宋予年的忌日,同样,也是裴蓉的。
如果知道在二十岁这个年纪,会在阴差阳错里,在宋墨然乱点鸳鸯谱的错误下,困扰、烦恼,夜不能寐,机关算尽也只能赌一个可能,妈妈还会不会选择在宋予年忌日那天殉情?
可能也会的吧?
毕竟,虽然那个时候年纪小,但随着年岁日增,加之单亲早慧,也知道越往后,妈妈的抑郁症已经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
就在周予然以为宋墨然要进去悼念宋予年的时候,白发苍苍的老人,却忽然拄着拐杖,掉转了方向折返。
周予然意外地眨了一下眼睛,又重新乖乖地跟了上去。
“这段时间,跟予白在宋公馆住得还好吗?”宋墨然拄着拐杖,慢悠悠地向花园另一头走。
“挺好的,叔叔很照顾我。”
宋墨然点了点头,说:“应该的,还是那句话,受了什么委屈,就跟我叔叔说,他会替我出头。”顿了顿,又语重心长地补了一句:“他也应当替我出头。”
眼前二十出头的少女,五官眉眼,细看之下,仍旧还能找到宋予年的痕迹。
其实,在小的时候,尚未长开时,还要更像一些,只是,随着年岁渐长,那种让人怀念的过度肖像,也在不知不觉间逐渐佚失。
他不得不认清现实。
时光如梭,他的儿子死了,他的孙女却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顾盼流辉。
流转的生命,似乎也在长河岁月里,完成了一次从死亡到新生的更迭。
体检报告的结果不太理想,宋墨然也不知道肺部的病症,能否支撑他看到这对孩子成家,但至少,在他离开之前,这个家里不可以出现任何的丑闻。
任何捕风捉影的谣言,都是对早逝的儿子的一种污蔑,以及,对宋家这么多年清白坦荡的家风的一次挑战。
“我知道,叔叔一直都对我很好。”
周予然温柔应声,一如幼年那般乖顺懂事。
“如果予白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也要同我说。”
周予然摇了摇头,认真地强调道:“叔叔对蓓蓓,已经很好很好了,爷爷您不用担心。”
宋墨然听一个劲说谢洵之的好话,也忍不住笑了一下:“那如果爷爷希望我搬出宋公馆,跟我叔叔分开住,我会怪爷爷吗?”
话锋急转直下,周予然本能地愣了一下。
宋墨然转开目光,转身缓步往花园外走。
“我叔叔年纪大了,也是时候考虑结婚的事情,再跟我住一起,”他顿了顿,似在斟酌用词,“我们一家人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担心别人会误会。”
周予然敏锐地从他的话里抓到了关键词——别人。
宋墨然是个浸淫商场多年的老人,无论是嗅觉还是眼光都比普通人要毒辣,洞察秋毫。
只是,有些事情,倘若他想装不知道,那就会彻彻底底做一个充耳未闻的瞎子。
“其实予白这趟去瑞士,之所以时间这么久,本来也是特地要见一个人。”
周予然:“他是说过,要约一个设计师的时间。”
“他出门之前没跟我提吗?”见懵懂不知,宋墨然也颇有些意外,“是我有个朋友的女儿,比我大几岁,刚好在那边出差,就约了他半周时间,一起度假。”
周予然怔了一下。
所谓的度假,其实也不过就是相亲。
“如果予年还在,以他跟我妈妈的关系,倘若在予白这个岁数,小孩子也都该念书了。”
宋墨然看着,像是忽然陷入某种惆怅的缅怀。
即使只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假设,但眼前的老人,现在的的确确在期盼的叔叔尽快成家。
周予然平静地站在拱行廊的木花架下,头顶是如火如荼生长的绿植,将拱形的花架缠绕出一片苍翠的绿意。
入秋的中午,昨夜又下过雨,空气里湿润的潮气随风吹在身上,有一丝很明显的凉意。
悬在花架上的吊兰叶从肩侧垂下来,长长的叶子尖轻微地在微风中刮蹭的手背。